我摸摸脸,瞪着他道:“臭小子,有你这样说你老子的吗?就算我看起来不像你爹,事实上你还是我儿子,该有的礼数总还是得有的吧。”
小鱼儿道:“你生我那会不情不愿的,害我一生下来就被抱去了恶人谷。说我没有礼数,你为何不养我教我。十大恶人把我教成这样,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我再度拍上他后脑,被他一歪脑袋躲过,一击落空,捂上胸口故意咳嗽,那小子却得意洋洋死活不上当。
叹了口气,我对着墓碑哀叹道:“大哥,你看看。当年我为换回他一条命,把整个江家都送人了,你若不是忙着去追邀月救他的小命,我能被魏霖那王八蛋捅得十几年被人当冰块藏起来?你我受了这么多罪,好不容易盼到他长大,他居然这么说他老爹。你弟弟我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怎会摊上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儿子!”
小鱼儿一听,学着我的模样冲墓碑说道:“燕伯伯,你是最疼我的了。虽然跟你相处时间不长,但我总觉得,你才像我的亲爹。你对我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不带隐瞒半个字,只要我受了委屈,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帮我讨回公道。哪像有些人,不光从来不提我娘的事,还跟杀我娘的凶手藕断丝连。他怎配当我爹!”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和月奴的事,虽说只是那姓魏的跟江琴串通摆出的一个局,我败得一塌糊涂,却从没有后悔过。她一介弱女子,能为我将此事瞒了这么久,若说不感动,我江枫还是人吗?尽管那时情况特殊,没法给她一个名分,但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江家的正房夫人。我感谢她赐给我这么出色的一个孩子,这份感激,这份感动,已远远超过了爱。我与昔日的手足,与昔日的未婚妻敌对至今,那江家富可敌国的财富皆抛洒于外,为的只是换回她们母子平安,怎奈何天不从人愿。我一朝身死,保不了己,更保不了妻。沉睡十多
年,被囚十多年,为求子平安,我负了邀月,负了怜星,种种误会,都不在乎。大哥,倘若你在泉下看到月奴,帮我带一句话。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出事,这是我对月奴的起誓,责任所在,绝无半句虚言。请她,放心。”
小鱼儿定定的看着我,沉默了许久,忽然仰头饮空了坛中酒,一抹嘴,说道:“燕伯伯,你说过,男女的情事是世上最麻烦的事。痴男怨女,各有各的理,各有各的情。我爹就是因为处处留情,招惹了太多风流债,才将自己陷了进去,让我千万不要学他。不过现在想想,如不是我爹太重情义,又怎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讨女人喜欢的男人,总比女人一见就讨厌的男人,强上千百倍。更何况,喜欢我爹的女人,数不胜数,各个不同凡响,非池中之物,可他却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如此算来,我娘在他心里,还是最为特殊的。你说对不对?”
我一摸他脑袋,笑道:“你燕伯伯最讨厌听这些情呀爱呀的。我跟他说都能把他说睡着了,你以为你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说两句,他就听了?”
小鱼儿一拍我手,说道:“他觉得情爱麻烦,我觉得女人麻烦,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哪像你,东一个妹妹西一个娘子,整天被女人算计的团团转,又怜香惜玉一个劲让着她们。幸亏我不是你养大的,不然老早就被我那一群后妈煮了吃了。”
我呵呵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让着女人是应该的。”
小鱼儿瞪眼道:“可你老婆要杀我,你到底帮哪一边?”
我一搂他肩膀,笑道:“老婆可以再娶,儿子只有一个。什么事都可以让她,单就这件事不行。你要知道,你这条小命留到今日不容易。十八年前为了你我可以跟她反目,十八年后她若还要动你,我照样能收拾她。也不看看一家之主到底是谁,敢动我心肝宝贝,反了她了!”
小鱼儿一打冷战,连忙挣脱,说道:“老爹,一把年纪了,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我笑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巴掌大一点的小家伙。”
小鱼儿一挺胸,仰头道:“我都十八岁了!”
我笑道:“十八岁了还能跟老爹怄气撒娇?你不觉得脸红?”
小鱼儿嘿嘿一笑,抬臂撑上我肩膀,说道:“你知足吧,我小鱼儿打生下来,可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撒娇过。”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当真?”
小鱼儿一仰头,答道:“当真。”顿了顿,赶紧接上一句道:“燕伯伯不算啊。我一直拿他当爹看的。”
我呵呵一笑,说道:“你既跟他那么亲热,还不多烧点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