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抬起眼,他的双眸是空明似琉璃的烟色,仿佛恍然未觉,又仿佛全知全能,万物一切皆在眼中,换言之,这双眼中亦是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此刻,烛火将他的睫毛勾勒成一条条长而直的金丝,火光将他瓷白的面庞涂抹成夕阳一样的晕红,令他看起来多了一丝人气。
——不愧是小说设定的男主角,哪怕顶着一具没有头发的身体,光凭这张脸,依旧让她心底麻了一下。
朱珠笑了笑:“啊,奴家真是太开心了......之前还想,要是你不答应,奴家就只好将你埋在花盆里了。”
容华顺着她的目光落到窗台瓷瓶里插着的一小朵桃花上,只见那水灵灵的花瓣居然也应景地摇了摇,像是在应和。
容华知道,她是认真的。
他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幕:“你能控制宅中的花草?你究竟是什么鬼?”
先前他观朱珠容色姝丽,浓妆艳抹,又有成年男子消失的传闻,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艳鬼,可她表现出的攻击性,又有些不太相似。
“奴家是什么鬼?”
她抬袖掩住嘴唇,吃吃笑了两声,鼻音黏腻勾人,含笑凝视着他:“那你可知道,鬼是如何形成,又如何分类的?”
容华认真回答:“自然是根据生前执念和死状——”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看过来。
朱珠眨眨眼:“奴家死前阴阳失衡,死后又被埋在地下,和府中花草有了联系,才可以稍微拜托它们。”
后半句话当然是假的,整栋鬼宅都是由小兰化成,但除此之外,都是她设定好的“事实”。
她说得含蓄,容华却莫名听懂了:
她死前遭到奸污,被冻死在大雪天,因此才会化作吸食阳气的艳鬼!
再仔细看,她脸庞红润,指尖、手腕都透着红粉色,红唇不笑而翘。
他一开始只以为是女子的妆容,但联想到人在冻死之际,反而会感到燥热,严重者会在雪中剥光衣物,含笑而逝,称为笑尸。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世间皆有因果,那位赵家公子的病,似乎也没这么简单。
容华却不愿再深想下去,心底像是塞着一块巨石,每一个棱角都在摩擦着腔内的血肉,令他有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