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欢的轻唤反而让暮青往锦被里钻了钻,她一声不吭,只将自己裹得更紧——不是不想回应,只是无颜面对。
她身上的那些伤……他都看见了吧?
那夜她一心逃脱,除了激怒呼延昊,诱他袭击自己,她找不到偷偷解开绳索的死角。铤而走险时她没顾得上怕,直到在郑家更衣时,她看见满身施暴和挣扎时留下的痕迹——勒痕、指痕、擦伤,青紫淤积,狰狞满目。
她那时才觉出后怕来,可是那时没有时间多想,而今情缘未尽,九死一生之后她与他再相见,要她如何面对他?
实言相告?
告诉他,那夜呼延昊虽然对她施暴过,所幸并未得逞,要他与她同样庆幸?
她久病初醒,许多事虽仍不明情形,但那夜的事已经想了起来。那时郑家庄外围了千军万马,月杀和乌雅阿吉赶到,说明大军极有可能是江北水师!可水师被骁骑营和西北军看在大营之中,如何能出兵?再者,就算步惜欢夺宫事成,城中也该乱着,那等局势之下,怎么可能容他分身出城?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将一切都安排妥了,冒险出城寻她,那么为何她现在不在宫里,而是在马车里?
郑家庄离盛京城只有三十里!为何不回城?
——不是不回,而是回不去了。
他六岁登基,只盼亲政,却在成事的紧要关头弃了江山而求她,那夜之辱叫她如何启齿?难道她经历过一次还不够,还要细细说来,叫他也品琢那屈辱不成?
“青青……”步惜欢再次唤了暮青一声。
这一声唤,用情至深,也隐忍至深。
他的目光落在她耳后,那齿痕是她将自己裹得再紧也遮不住的,而她身上的伤,他也早看见了。
那夜她从墙头跌下,他将她抱进巫瑾所乘的马车里,巫瑾替她止血诊脉时,她手腕上的指痕淤紫成片……在她昏睡不醒的这些日子里,看她日夜不得安稳,他亦不得安稳,总想起她在老村墙头自刎之景,一如看见当年棺中的母妃。
青青,我终究……没能护得好你,是吗?
此言在喉头滚过,咽下时灼人心肠。
那日城下一别,险些阴阳两隔,此刻本该两两相拥互诉衷肠,却因自责,两人各自添了重重心事。
“你睡了十余日,只靠汤水吊着,我差人送碗清粥来可好?”步惜欢说话时将药炉移回窗下,沉痛之色隐在香丝之后,却将容颜添了几分苍白。
“……”竟有十余日了?
暮青摇了摇头,她没胃口,只觉得乏。
“那唤巫瑾来诊诊脉,可好?他这些日子也担心你。”步惜欢换了个方式,他知道她不愿让人担忧,一提巫瑾,她必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