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闻言,心头轻跳,便知梅鹤庭事先必是对皇叔说过了。
她有些懊恼地蹙起蛾眉,“昭乐的烂摊子家事,教九叔见笑了。”
法染只是静静瞧着她那一截雪腕,神色中既无对她生活的评判之意,也无对她病情的担忧之色。
一个无悲无喜的和尚,真与从前那一笑风华的宣灵鹔大不相同了。宣明珠暗中唏嘘,摸不准九叔如今到底修成了个什么果,只得将手递去。
觑着九皇叔的脸,她心里竟有几分忐忑。
其实,之前已被那么多郎中断过寿数,历生历死也已看淡,按理她是不该再心生波澜的。可眼前之人不一样,她好像回到了少时将字帖交到他手中的时候,怕九叔罚,又怕九叔一味说好话不去罚。
如今是怕法染担心她,又害怕法染不担心她。
“莫动心念。”
法染三指按着女子软腕上的寸关尺,眉头时松时紧,足足过去一柱香的功夫,道:“换手。”
宣明珠又将右手递去,见皇叔的神情实在肃重,轻道:“其实不打紧的,当年母后……我已历过一回了,没有什么再怕的。九叔不必为难。”
“莫言语。”
法染凝眉听脉,竹舍四周静谧,唯余茶气与风声。半晌,他放开手。
泓儿从国师高深莫测的神情中瞧不出个子午卯酉,迟迟不见他开口,正忍不住想询问,但听法染道:“换手。”
宣明珠觑了一眼那张宛若石雕的面,唇角动了动,再次将左手递去。
这一回没耗费太长时间,法染收手揽回袍袖,直问道:“吐了几回血?”
宣明珠愣了,心道九叔在歧黄一道的造诣竟高深到如此了,单从脉象便能知道她吐过血?
想了想,含糊说:“总有五六次吧。”
望见九叔的神色,又忙改口,“六次,六次!”
法染:“现吃的药方是哪位太医开的?”
“杨延寿杨太医。”宣明珠成了个正襟危坐的蒙童,有问必答,“还是当年母后用过的方子,杨太医斟酌改换了几味药。——九叔,你如今怎都不笑哩?”
生死大事面前,她突来插科打浑一句,饶是法染也顿住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