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诌一句:“佛家不许人笑。”
身后的侍者忍俊不禁,宣明珠瞧见了,歪头对那高大的和尚眨眨眼:
“尉迟将军,难为你伴了九叔这些年,记得将军从前无肉不欢,你可是心甘情愿出家的呀?”
“阿弥陀佛,”侍者含笑低首,“贫僧心甘情愿。”
法染弹了下她的流凤钗,“莫闹,听仔细些。你现服的药方虽对症,只是太医署碍于你的身份,不敢下猛药。你若信我,我为你改换几味药,至少,服后不至于胸闷呕血。
“若有疑虑,也可先问过太医署再用。”
宣明珠当然信他,当年为母后开的药方中有几味药拿捏不定,御医们怕担责,还是九叔出面敲定的,以此缓解了母后的痛苦,她一向感激在心。
记得泓儿是随身携带那张方的,宣明珠便命她取出,侍者又回禅房取了笔墨来。
法染曲指执笔,就原方上抹去行血的几味药材,换上新药与钱两数。
“多谢九叔。”宣明珠笑着收起墨迹风干的药方,连太医署也不必过目,告诉泓儿以后便按此方煎药。
法染湛蓝的目光深澈如海,轻启桃花唇,多嘱咐一句:“用我这方,便勿随意服用其他补药偏方,药理相克,反而无利己身。切记。”
他说一句,宣明珠便答应一声。泓儿一直没等到那句准话,心里头七上八下地打鼓,试探问道:“敢问国师,这方儿……可否能根治殿下的病?”
“血枯症,”法染垂下浓密交错的眼睫,“世上无药可医。”
泓儿心头惊凉,先前所有的希望皆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反倒是宣明珠回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方才听到九叔说“至少”二字,她便明了,方子再改,也不过是作缓解之用。
能够暂抑吐血的症状,她已经十分知足。
山中常见千年树,世上又何曾常有百岁人呢。她出生于天下最尊崇之地,受用尽了最富贵之荣华,天底下的好事,总不能被一个人全占了。
她想得开,那笑靥中连半分自怜的愁苦也无。脉也看了,方也开了,便与九叔品茶说些轻松闲话。
忽然她有些腼腆,“九叔,今日昭乐还带了女儿来,你未见过,不知她可爱,泓儿,去……”
才说到这儿,竹槿外朱墙的券形门边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小团子,娇唤一声“阿娘”,踩着小红香舄哒哒走来。
应是被人教过,小姑娘忍着没在寺庙间跑动,一步步走得端稳矜持,便如小大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