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的角落煎煮苦香沉郁的药,沸腾的热水绽放出大大小小的泡沫,每每破裂炸开,浓烈的药气喷吐而出,形成肉眼可见的一缕弯弯绕绕的气雾。
雷纯到来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在人们看不到的长袖下,她目光一凝,轻轻握拳,用指甲嵌入肉中,将几个侍女留在房外五步,独自进了房间来。
李忘尘勉勉强强道,“你、你是……”
雷纯道,“小女见过恩公。”
李忘尘道,“什……什么……”
雷纯道,“我是昔日被恩公在汉水救下的女子,同时亦是六分半堂堂主雷损的独女,姓雷名纯。”
这当然是李忘尘早就知道的,但此时此刻,李忘尘须得努力寻找被五雷轰顶的感觉,方能取信于人。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电光火石间竟想到了面见邀月怜星的感受,这下子胸中的害怕恐惧喷涌而出,一个字忍不住脱口而出,“啊!?”
可惜意外倒是意外了,中气未免足了一些,而且里面更多恐慌。
他妈的,怎么都这么久了,还这么怕这两个女人,宋虚你真没出息!
李忘尘在内心里将两个自己脱开干系,坚决不给李忘尘沾染污点。
雷纯没发现什么端倪,只是微笑道,“恩公会否已十分后悔救下雷纯?”
应该后悔吗?若是宋虚应该会后悔的吧?
于是李忘尘又长吁一口气,就好像是拉屎的时候并未对准,导致拉在了茅坑外边一样惋惜和后悔。顺便还在这一口气中加入颤颤巍巍、上气不接下气的断续感,一口气长吁出去,可谓形神兼备,令人动容,李忘尘暗自给自己打出满分评价。
虽然无话,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加有力。
若是温柔遭到这般嫌弃待遇,只怕连房顶也给掀开了,雷纯却神色不变,仍然微笑道,“江湖中多是这般的因缘际会,最是捉弄人了,恩公既救下了纯儿,就是想要反悔也没招咯。”
又转过身去,款款几步,来到煎煮药罐前,背对着李忘尘静静看了许久,没有声息。
李忘尘艰难地问,“你……你在……”
从雷纯的背影传来声音,“放心,纯儿并未下毒暗算,只是担忧恩公伤势,通过管中窥豹,看看药材——看来恩公应该是无什么大碍,只是调养一段时日。”
她居然还会一些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