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那些年的事情?”
“行,反正也不能带进棺材。”老者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杆旱烟枪,将烟叶塞进去,又把火石凑到上面打了几下。
不知道是火石受潮,还是他的手已经不稳了,打了半天都没有点着。
陆云泽手指一弹,烟叶上顿时泛起了点点红光。
老者美美地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朦胧的烟雾。
“我以前是个读书人,家里父母每天天不亮就去周围的城镇卖饼,以此供我读书。那个时候,其他同龄的孩子都在地里帮父母干活,只有我穿着一身大人穿的旧青衣,背着那两本残缺不全的经义,跑去私塾读书。”
“私塾的修金是每月十贯钱,我父母卖出一个饼,只能挣半个铜板。所以很多时候,到了月底这笔钱凑不到,就要去亲戚家借。我也不想他们那么辛苦,我也想帮他们干活,可每次只要我这么一说,我爹就会打我,往死里打。”
“我二十岁那年,出门赶考。我父母那时候已经干不动了,每天半夜借着月光和面做饼很伤眼睛。我母亲的眼睛那时候已经彻底瞎了。我父亲好一些,但也只能看清楚眼前两尺左右的距离。”
“不过无所谓,只要我能考上秀才,我们家马上就会变成附近的富庶之家,再也不用他们出门卖饼了。”
“我肯定能考上,我的成绩是私塾里面最好的。我的老师都说,我是他教过最好的学生。那些别人理解不了的讲义经文,我看一眼就能全背下来。”
老者一边笑着,一边抽着旱烟,发出怪异的声响。
“我真的考上了,但是……还不如没去考。”
老者深吸了一口烟,手指捏得旱烟枪‘嘎吱’作响。
“当我拿着秀才的凭书回到家的时候,我就只看见了一片平地。”
“整个村子都没了,被烧得渣都不剩。我发了疯一样地去找我父母,最后在后山的一处地方,我找到了他们。”
“一具具尸体像垃圾一样被人扔在了那里。几十个、几百个、还是几千个?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整个后山都堆满了尸体。他们都面容扭曲地看着我,我认出了一些人。除了我的父母,还有我五婶、我二叔、我舅舅、有邻居家的张汪、有村头的周月……他们全都面容扭曲地看着我!”
“我几乎疯了。我跑了两个时辰,把一双鞋都磨没了,赤着一双血红色的脚去报官。可他们说是山火点燃了村庄,连带着周围好几个村子都没能幸免。”
“山火?村子周围的绿植绿得都晃眼睛,这所谓的山火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还有那些尸体,我明明就看见了那些尸体,他们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我不服,我说我是秀才,我要上报朝廷。结果就在公堂之上,一个黑衣人衣衫不整,光明正大地从后衙走出来,站到我面前。”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是一阵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