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道的青砖上,箭矢射穿了魏大叔和卫姬。
他浑身染血,跪坐在满是铜镜碎片的雨水之中,把失散十年的妻子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面颊相贴,是欢喜的神情……
萧弈见她一动不动,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就算现在把卫南救出战场,他也活不下去。且不他身中多少箭矢,十年国破家亡,支撑他游走在世间的唯一念想,是卫姬。如今卫姬已死,他不可能独活。”
南宝衣知道,他得都对。
可是……
目睹陌生人死亡,和目睹熟人死亡,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记得街头初逢魏大叔,他手持半面铜镜却千金不卖的洒脱。
她记得和魏大叔月下畅饮女儿红,他谈论青梅竹马的深情。
所谓侠肝义胆、铁骨柔情,的大约就是魏大叔这般男儿吧?
哪怕国破家亡,他也依旧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值得敬重!
南宝衣揉了揉泛红的眼圈。
萧弈握住她的手,抱着她跨上骏马。
南宝衣回眸。
隔着潇潇雨幕和漫山厮杀,隔着濒死的情人和落魄的皇族,隔着破碎的战火与温热的鲜血,她遥遥望向顾崇山。
暗紫色华盖在山风中翻飞,宫灯的火光明明灭灭。
那个唇红齿白的大太监,烟波蓝官袍被雨水溅湿,大刀金马地端坐在圈椅上,低垂眼睫,依旧散漫地拉着胡琴。
琴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一曲《安魂》,却不知安的是谁的魂。
似是若有所感,隔着雨幕,顾崇山遥遥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