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少女在军营中并不容易,操练,骑射,高寒,变化多端的气温,还有别人的排斥、不屑、嘲笑。笑她,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丫头,放着安稳生活不过,偏偏来战场送死。只是少女一言不发,月亮在西北天空升起,将军曾不止一次问她要不要回去,少女摇着头,望着那一轮弯月,在黑夜寒风里对着堆成人形的稻草一次次砍杀,穿刺,虎口磨出血来,渐渐成茧,只是每一次上战场都没有少女的名字,在一次点名上场时,少女站出来问为什么自己不能去,这是这些战士们听到少女说的第一句话,得到回答就是“你一个女娃娃,整天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还不如回家嫁个好人,好好相夫教子算了。”接着就传来一阵哄笑。
少女充耳不闻,只是重复着,“怎样才能去,标准是什么”,一旁的魁梧大汉阿尧开口道,“把我打趴下,就让你去。”
少女没有犹豫,“一炷香的功夫。”袁青副将说道,其实他早就想把这丫头送回去了,留在将军身边,始终都是累赘,甚至有人猜测她和将军是不是有什么私情,这就是个机会,彻底打消这小姑娘的想法。
最后,少女随着队伍出征,军中再无什么女郎不能上战场的话传出,传出一句,穆萍儿就会身体力行,将人揍一顿,最后两个人都鼻青脸肿。
穆萍儿细细讲述着,回忆着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只是少女的眼中蒙上了一丝忧伤,浓浓厚厚的,像春日林中的迷雾,吹不尽散不开,尽管说得十分潇洒肆意,眉间却像衣料轻轻起皱,无人抹平,也无人能抹平。
起身在药香四溢的房间里走着,不时抽开一个盒子,问问是什么药材。
大黄,
桂枝,
甘草,
当,归。
“当归,当归,应当回归,哼,好名字。”穆萍儿的语气不对,好像是在对当归生气。
刘薏仁眼前的人不动了,她背对着他,药材撒了一地,也没有发现,叹了一口气,回头,好像伸手从眼角抹掉了什么。
穆萍儿笑了一下,嘴唇有些白,眉眼低垂,低头,在忍耐着什么,抬头时,已经是满脸泪水,这是她第一次哭,刀剑贯穿脊背时,感觉快要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
刘薏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她。
“薏仁……”字与字之间,已经连不起来了,“他,死,了。”
穆然。
穆萍儿。
身未嫁夫,名先冠以夫姓。
翠萍,穆卒羽,未揭新娘盖头,先以其名为己字,望一日高中,妻可同享。
身死无地藏,望生者遗忘,撒灰与天地之间,终有一日可将你找寻。
刘薏仁明白了怎么回事,早在一月前,慕容将军府的管家送来一封信,信中早已将穆萍儿的近况以及穆然的死简明扼要说得清清楚楚,那时,刘薏仁怕穆萍儿承受不住,想让她回来,也就是那时,穆萍儿每日用敌人的鲜血浇灌着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