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杨本虎焦躁不安,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转。他没想过自己会心乱成这样。饭桌上一席尖锐刺耳的话,令他坐立不安。
捞了多少的好处,这话是二姨的鄙夷。却只有他心里清楚,五年的相处,阿京从他这里,得了什么好处?他给过她什么?他什么都不曾给过她,包招名份。她那样自立自强,坚强地生活,没有他的相伴,他相信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他在她的人生里,留下些什么痕迹?
这就是区别吧?没有他,她仍旧过得很好。没有她,他却如感情干涸的溪流,处处龟裂。她的淡漠,她的宁静,她的坚强,无一不深深吸引他,令他迷醉。
他容不得别人侮辱她,她是他的天使。即使她不要他了,她仍然站在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她果然要走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吗?她恐怕不在乎单行道是什么,她从来不会看重这些。那双清澈如星空的眸子,从来就不会因名利与富贵而流转。相处五年,她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过问他的身世。如果要在这世界上找一个角落,可以让他安安心心如婴儿一般恬恬地沉睡,杨本虎知道,那个地方,就在阿京身边。可是,如今,他离那里,越来越远了!
他真的要失去这唯一可以静心的美丽花园了吗?
杨本虎狠狠掐了烟,转了车头,一路疾驰,开到了小区外,却又迟疑了。犹豫再三,将车停在路边,下了车,缓缓走进小区。
许久不曾来,小区的门岗也换了,并没有拦他。
暮色深沉,杨本虎来到阿京的楼下,站在路灯底下,抬头仰望着那扇熟悉的窗子。灯亮着。看不到身影,这小小的一盏灯,曾令他多么的欣喜畅快,如意安详!
路灯将他寂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红色的烟头在手中明明灭灭。风吹过,小区树影婆娑,哪家的床单不曾收起,悬在阳台上,在风中飞舞。
他来了,那一室温暖就在眼前,却迈不动步子,再要跨进,何其艰难!
有脚步声远远过来,杨本虎竟突然很希望是阿京。她若来了,看到他在这里,会怎么样?
声音近了,长长的身影也近了。白色的衬衣,米色的长裤。杨本虎的眼晴冷冷地眯了起来。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路安远远便看到了路灯下那一身黑西装的魁梧身影。
两个人都没有直接参与父亲的事业,并没有过正面的接触,但从众多的资料中知晓对方。照片看得多了,老远也能分辨出来。
路安走近了,眼光淡淡地瞟过杨本虎,他居然在这儿,路安的心微微跳了下,往楼道里走去。
杨本虎的烟紧紧捏在手里,几乎要被捏碎。虽然听说,总不如亲眼看见痛得钻心。他竟然真的出现在这儿。大摇大摆地上楼,一如当年的他!
“我从没有放弃。”杨本虎的声音如同从地下千年寒窖中发出,细微而冰凉。
路安已经迈进了楼道,听到这一声,站住了,缓缓回转身来,望着路灯下脸色苍白,又胡须拉碴的杨本虎,微微地笑了:“从来不曾得到,又谈何放弃?”
杨本虎冷冷地看着他,捏紧了拳头。却似乎听见自己的心在这寂静中哗地一声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