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煊愕然,李来亨好直的性子。他到底是后世之人穿越而来,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反而对这种耿直之人很是欣赏。“临国公稍安勿躁,本宫刚得到的消息,咸宁侯已准备进攻鞑子先锋,想来不日就有捷报送到。蜀王磨刀霍霍,只等济席哈入毂,何来战事不利之说?”
李来亨瞪大了眼睛:“某听说镇远已经陷落?”
“故意丢给鞑子的,罗将军可是卖了五千两银子。”朱慈煊想到这事就忍不住想笑。谁说古人刻板的,该敲竹杠的时候,一样敲的梆梆响。
“那殿下刚说要经营成都,不是因为贵州战事吃紧,陛下打算,那个……北狩?”李来亨差点说出了跑路二字。
朱慈煊失笑:“贵州安若泰山,父皇岂会北狩?父皇倒是打算移跸贵阳,不过得等晋王平定永昌之后了。临国公在哪里听来的消息?”
李来亨讪讪,默不作声。总不能说是我和刘体纯自己猜的吧。
刘体纯听了一会,算是确定了朱慈煊不是为永历跑路而来的,当下问道:“殿下准备坐镇成都,不回昆明了?”
朱慈煊点头:“成都平原沃野千里,且是四塞之地,乃王霸之基,大秦得之以雄视六国,高祖赖之而有汉家四百载天下。本宫当亲自坐镇,为大明经营好中兴的根本。”
“欲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朱慈煊谈兴起来了,唾沫横飞道,“黄台吉在关外立稳了基业,所以鞑子剿而不灭,如今甚至能席卷中原。相反,闯王旋起旋灭,就是因为没有……”
见刘李二人豁然变色,李来亨更是张口欲言。朱慈煊暗自后悔失言,旋即又深吸一口气,直接道:“既然说到这了,本宫不妨把有些话直接说清楚。”
他站起身,大声道:“本宫以为,闯王当年造反无错,错的是那些逼得百姓没有活路可走的贪官污吏!”不顾二人惊惧的脸色,朱慈煊接着道,“百姓起早贪黑,田中刨食,辛苦所得一二,尚未落袋,即有税吏上门,但有不从,便敲诈勒索,无所不用其极。辛苦而不得饱暖,劳累而不能安宁,天灾不断,战祸相连,百姓卖儿鬻女,易子而食!”
朱慈煊咬着牙道:“本宫知道闯王那时候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象!官府没有给老百姓活路,闯王领着老百姓自己求活,何错之有?本宫要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那也是要造反的!”
“殿下!”王启隆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叫道。
朱慈煊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本宫敢说,就不怕这话传出去。‘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自古以来,不把百姓当人的官府,有一个得了善终的吗?说出这话的杨嗣昌,和他一样想法的是哪些人?是洪承畴、吴三桂这些汉奸!百姓造反,他们披着大明的皮屠杀百姓;鞑子来了,他们摇身一变成了鞑子的官,继续屠杀百姓。看看现在的大明,再看看现在的鞑子,我们到底是在和谁打仗?!”
“当年造大明反的闯营、西营,现在成了大明的中流砥柱,为苦苦支撑大明血洒疆场!当年保卫大明的那些人呢?”朱慈煊冷笑一声,“倒是一个比一个快的剃了头发投降了鞑子,成了建奴的狗。几十年前,闯王揭竿而起没错,错就错在,没有把这些王八蛋消灭干净!闯王如果杀光了他们,哪还有今日的祸患?”
刘、李、王三人尽皆失声,朱慈煊的话实在太过耸人听闻。“本宫知道,朝廷上一直有一些声音,认为是闯王祸乱了天下,才导致甲申之变,导致建奴入关。”朱慈煊再次强调,“但本宫相信,人活在世上,最基本的权利就是生存的权利。大明不给百姓活路,百姓就该起来反抗大明。同样的,鞑子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一样要反抗鞑子。为了求活而造反,又有什么错了?”
“临国公、皖国公,西营也好,忠贞营也罢,在本宫眼中,都是抗击鞑虏、护卫华夏的热血男儿。本宫对你们只有敬重感激之心,绝无半分他念。本宫曾对晋王蜀王说过,大明到了这等地步,若是还不能精诚团结,继续守着门户之见,还有未来么?”朱慈煊郑重道,“本宫向天发誓,凡是为大明、为华夏流血牺牲者,本宫绝不负之!若违此誓,人神共弃之!”
三人齐齐动容,李来亨只觉数年来的委曲求全、担惊受怕一时全涌上心头,这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都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竟红了眼睛。天下的读书人都说是闯王作乱才让建奴捡了便宜,闯营坚持抗清,也是想向天下证明,我们造反乱了大明是没错,但我们会抗击鞑子到最后一刻,你们呢?
刘体纯比李来亨要冷静许多,他经历的太多,很清楚重要的不是听别人说什么,而是看别人做什么。朱慈煊今天说的天花乱坠,安知不是只为了让他们安心?“殿下,末将能把殿下今日言语,告知忠贞营众将吗?”
“自无不可。”朱慈煊笑道,“越多人知道越好。”
王启隆又坐不住了,关上门来说话,太子愿意怎么说都行,最多出门了不认。可要是传出去,别人不说,永历都未必认可朱慈煊这一通话,不,是一定不会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