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夸完他秘书,刘战斗一口血喷了出来,真正字面意义上地喷血。我特别能理解他,这确实是太气人了。
刘战斗吐完血,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软绵绵地一声不吭。
我知道他死不了,便拿起那一幅夏圭的《云山烟树图》真迹,离开办公室。临走之前,我在走廊里还特意拍了拍那位秘书的肩膀,称赞他是个称职的好人。
我赶到樊波家里,樊波一看这画,大喜过望。我告诉他,这算是对当年樊老掌柜的一点补偿。樊波连连叹息,说他叔叔死的时候一直抓着他的手,说一定要设法把东西都赎回来。可惜他自己也混得很惨,除了每年坚持写申诉信以外,也没别的办法。说到这里,樊波居然哭了出来,说他没能耐,对不起老掌柜。
“这幅画也算是能告慰他老人家了吧。”我安慰道。
樊波苦笑道:“怎么可能,我得马上去把它卖掉。”他回头看了眼低矮阁楼里的床铺:“老人等着看病买药,小孩子等着上学,哪都需要用钱……”
我没说什么,这实在不好苛责。对他来说,古玩的艺术价值远不如它的商业价值重要,前者只关系到品位,后者却与生存相关,这是个最现实不过的问题。我宽慰了他几句,把话题引到樊沪记上去。樊波得了《云山烟树图》,心中卸下一块大石,说话自然也就痛快起来,给我讲起他在樊沪记的经历。
樊波说樊老掌柜原来是给别的大当铺做朝奉的,后来自己攒了点钱,在1927年独立出来,开了这么一间古董铺子,找到他这个侄子来做帮手。我一边听着,心里一边发沉。我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这个樊波,完全不懂古玩。他之所以在樊沪记工作,只是因为是樊老掌柜的亲戚。樊老掌柜也知道他的水平,所以只让他在店里负责打杂帮工护院,具体业务从不让他沾手。
我去找《清明上河图》照片的时候,图书馆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你想找银号的账本、赫德的海关档案、张学良的电报密码本,咱都能给你挖出来。”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一直记在心里。他专注收集各类破旧档案这么多年,说不定真能查到点东西。
图书馆接电话的时候很不耐烦,大概是在忙着什么事被打断了。我说我是许愿,他停了一阵,才说:“哦,是你啊,什么事?”我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啰唆:“我想要查一个叫晋京汇银号的账簿,你那里有没有?”
“两万。”图书馆一点都不含糊。
“我只是查一下,不是买。”
图书馆道:“这么冷门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有没有,我还得给你翻去。检索不要钱吗?”
“那也用不了两万吧?上次你不是才收了两千么?”
“哼,你还好意思说!早知道你会报纸上弄出那么大动静来,我应该多收你十倍才对。”图书馆恨恨道,又对着话筒道,“我就是这个价,不愿意你找别人去。”
“对了,上次你给我喝了一杯橘子水吧?”我陡然之间转移了话题。
“早知道老子一杯自来水都不会给你!”
我说道:“那天我离开以后,直接被送去了301抢救,差点死了。医院有书面的诊断结果,说是因为那杯过期橘子水导致的。”
“两千,现金。”图书馆毫不犹豫地妥协了。
“我不在北京,钱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成交——说吧,你想要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