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后娘娘的寿数未见有异。”浮婼牵紧了晏晏的手,两人在大臣、女眷和宫人堆中艰难地挤到了周钦衍那头,她将手中的簪子连着那匣子一道儿递给了他,“崔芷汐煞费苦心将矛头引向老君后,恐怕是为了这个。”
周钦衍一见那簪子便下意识有股不好的预感。当他仔细端详,瞧见了其上刻着的“叶”字,更是心惊。
没有任何犹豫,他当即阖上了那匣子,仿佛阖上了那汹涌而出的罪孽。
“这簪子你从何处得来?”
“是之前被强行带去首辅府时,汪夫人所赠。”
他思绪繁杂,望向那张在经了今夜变故却依旧沉着昳丽的面容:“你可知这簪子意味着什么?”
“阿婼不知,约莫猜测了几分,但做不得数的。”
周钦衍也不问她猜测的那几分是何,年轻的君王面容肃穆,示意她和晏晏跟上,率先便步入了殿内。
先时那大批的贼人闯杀过来,禁军前去阻挡,老臣们便谏言赶紧入殿避避。可君王却不动如松,站在此处坐镇。那一干企图往殿内逃窜的女眷和宫人,也不得不提心吊胆地随着君王站在这一处。他们中一些是身娇体贵的女子,长在内宅,即使弄死个把人,大多也是悄无声息,何曾经历过此种血雨腥风?即便是宫里头伺候主子的宫人,眼界虽开阔了些,但到底也只是困守一隅难观全貌,也只觉得这般的杀戮只合在沙场。然如今太平盛世,王朝昌盛百姓足食,边陲小国俯首称臣,北边大国也有意邦交,边境也好些年无战事了。太平得久了,宫人们也忘了,老君上在位期间,宫中被一拨又一拨的贼人们闯入,是屡见不鲜的。破碎的山河被老君上糟蹋得不成样,有识之士揭竿而起,义勇之士入宫暗杀,皆是寻常。可此事放在了当今君上身上,宫人们便委实是无法想象了。怎会有大批贼人如此有规模地闯入宫中,这不算是暗中行刺吧?闯宫杀人之举当真是正大光明至极了!
他们心中思绪纷乱,颤巍巍地随侍在君王身侧,即便畏惧死亡,亦只能选择与君王同进退。君王在哪里,他们便只能在哪里。
如今君王总算是愿意移驾殿中了,他们欣喜之余,忙快步跟上。那乌压压的人群,就这么随着君王的步子一路跨过长阶,入了长安殿内。
崔芷汐早已被两名禁军擒住,也一并被带入了殿内。
殿门一关,那满殿的辉煌锦绣与纸醉金迷,恰与殿外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之象截然相反。安逸得久了,杀戮近在咫尺,一门之隔,让人揪紧心弦。
先前宴席之上的珍馐早已被宫人撤下,唯有那一张张摆放在原地的桌案以及殿内的一番布置,彰显着今日是老君后的寿辰。只不过,这个寿辰能不能平安度过,却不好说了。
听着一门之隔的外头刀剑声不绝于耳,众人窃窃私语。
周钦衍蹙眉,明显便不悦这个时候女眷们传出的聒噪声。
“那些人,是你借着千秋宴之机放进宫的?”年轻的君王语声沉沉,却是毫无礼法规矩地随意靠在了一处桌案,肩宽窄腰长腿,似与那桌案融为一体,闲适中却生出君王的凌冽之感。他的话,是对着那被押跪在汉白玉地面的崔芷汐说的。
宫城的守备她不可能插得了手,她唯一能插手的,便只能是筹备千秋宴时进出宫门的人了。这伺机入了皇宫的人无需太多,只要被渗入几人,便能里应外合趁着今夜寿宴将贼人放入。
崔芷汐早在说出让老君后“垫背”的话时,便已是将她的所作所为透了底。先时她否认暗害汪首辅,可当引了众人看了那她亲手负责编排的折子戏,当大队人马如无无人之境般冲杀入皇城,她便仿佛尘埃落定一般再无了顾忌,将自己亲手布下的这盘棋局走到了尾声。
此时周钦衍一声反问,她倒也毫不迟疑地应了:“正是。”甚至还非常贴心地说道,“但他们并非我的人,是以,君上若想要让我逼迫他们停手,是万万不能的。但君上也请宽心,他们的屠刀不会朝您和老君后砍下。”
显然,她早已不将自己的生死看在眼里。唯一的目的,便是搅乱了这一场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