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时的他,根本听不明白这些话里隐含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同英国公府的那门亲事。是生母大万氏还在人世时,便定下的。可这门亲事之于他,根本什么也不是。他甚至连英国公温家的小姐生得什么模样都从未见过。
燕淮面色微冷。
他若重归京都,是不是就要娶温家女为妻?
若她生得极丑,是不是也忤逆不得?
尚未束发的少年。此时此刻心里担忧着的。却只是自己的未婚妻,生得丑不丑……
他摇摇头,将杂念摒弃。快步跟上了纪鋆。
在他身后,被远远落下的集市,却依旧热闹着。
正俯身将镯子拾起的谢姝宁,什么也未察觉。
她将镯子置于眼前,将手高高扬起,日光下,这只镯子红得像是血,带着新鲜湿润的怪异色泽。
这样的红,她还是头一回见。
去年隆冬。当她被宋家养着的刀客抱着送回府时,身上的衣衫也被血泅开了大片,红得刺目。可她那会面上虽还能强强笑一笑,意识其实却已迷糊了。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又有多疼,她根本都游离在外。不知究竟。
然而在视线触碰到这只镯子的时候,她不禁觉得心尖微微一颤,仿若看到了自己衣衫上凝固的血渍。
养了大半年,她才终于被允了出门略走动走动。
等不到太阳落山,就必须回家去。决不能在外多逗留一刻。
这个时辰,她跟舒砚原本已经该离开集市了。
但就在即将转身离去的这一瞬,被她发现了这只红镯。
摆摊的是个老妪,满面皱纹犹如被太阳晒得龟裂的土地,头上的发丝已经尽数雪白。只这样看着,她这幅老态龙钟的模样,至少也得有六七十岁了。可当她抬起眼望过来的时候,谢姝宁却不由怔住了。
老妪的眼窝深陷,显得昏聩而沧桑。
谢姝宁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张脸上,见到一双清澈如同幼婴的眼睛。
深碧色的眼珠子仿佛经年的奢华翡翠,牢牢嵌在老妪的面上。
谢姝宁握着镯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