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被桓儇知晓此事,以她对郑氏的恨意又岂会容那孩子活下来。
裴重熙恫吓在前,她不得不恐惧。嵌于心底的记忆陡然间悉数冒了出来。彼时郑氏刚刚除去萧氏,桓儇被丢到冷宫。宫里那些人向来是逢高踩低,可劲欺负旧主去讨新主欢心。失去庇护的桓儇自然成了乐趣的存在。
那日她躲在暗处,看着宫婢把桓儇按在雪地里。每一会裴重熙就出现了,一把推开那些人带走了桓儇,临行前还不忘狠狠地看向她的位置。
那一眼实在叫她刻骨铭心。她从未见过一双如同亘古雪山一般冰冷,能够直刺心底的眼睛。其中的怨恨和杀意,让她惧怕到四肢百骸皆泛起寒意来。
而后桓儇因故远走洛阳,他却如同没事人一样。甚至转头投靠郑氏,依附成帝。成为皇帝的得力助手。从父兄口中所得消息中鄙夷更重,只有成帝会夸赞他才干惊人,可堪大用。
但她记得成帝说过的一句话,和她第一眼瞧见裴重熙时印象重叠。
“从黑暗走出的人,虽然偶见光明,但还是离不开黑暗二字。这裴重熙看着年少,可行事圆滑,手段十分毒辣,是把趁手的好刀。”
之后成帝又说了句,“他的心思其实朕清楚的很。数载情谊岂是说弃就弃,他在等朕松口把桓儇赐嫁于他。朕又岂能如他意,以桓儇为挟,让他乖乖替朕办事不是更好?”
言下之意。是他对裴重熙的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知晓裴重熙还在乎桓儇。知晓裴重熙甘愿献上裴家,甘愿为他驱遣为的什么。他也乐得用这把送上门的快刀。将二人视作手中棋子,是可以随意摆弄甚至牺牲的存在。
可最后成帝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两个被他视作棋子的人,最后联手反击了他。将他从御座上拽了下来。
“叮当”一声,发簪落在地上。
伴君多年,她极善进退,亦知何为审时度势。打量眼裴重熙,她安然地折膝坐下。
“成帝从未告诉我什么。他最信任的只有自己。”
裴重熙垂眸低笑,略有哂意。对于郑双燕说得这句话,他并不否认。成帝最信任的,的确只有他自己。
“生于先帝景初元年六月。”话头稍停,裴重熙扬眸看她,眼中似有询问,“郑娘娘应该从未见过他吧?有几分像你兄长呢。”
尾音刻意拉长。
凝视着裴重熙,郑双燕的手握紧成拳。面上凝肃更重。只怕郑家那个遗腹子真在裴重熙手中。
“你难道不怕我喊人么?届时桓儇看见你在这,你觉得她会如何想。”话音甫一落下陡然间被人扼住了喉咙。低头扫了眼落在自己颈上,指骨修长的手。郑双燕讥诮道:“裴重熙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某不会杀了你。但是可以让娘娘看着亲人是怎么死得。娘娘约莫是忘了从前么?”
呷着笑意的声音落下,郑双燕一愣。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冬天。雪天路滑,抬轿的内侍脚下一滑,让她从肩與上摔下。导致她腹中胎儿就此告别她。
皇帝震怒之下,严惩了那夜抬轿的内侍和随行的宫女。她因滑胎一事伤心不已,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