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年间京师一场大战之后,乾隆固是对自己和陈家洛的关系讳莫如深,进而将手下知情乃至涉事之人陆续灭口;陈家洛这边同样绝口不提,除了会中首脑等有限几人,便再无一人知晓。
“贫道如何知晓并不重要,”胡垆摇头道,“重要的是,总舵主可明白自己当初错在何处?”
陈家洛执掌“红花会”十余年,会中上下初时只是尊奉老舵主于万亭遗命,后来却都是渐渐被他武功人品折服,即使无尘道人、赵半山这等元老,也都对他敬重有加。
此刻见胡垆如此毫不客气地当面质问,大家面上神色都大为不悦。
陈家洛却是恭恭敬敬地向胡垆拱手一揖,叹道:“陈某反思了十年,只知当初那一番作为确是大大不妥,这才导致后来一败涂地。只是其中究竟错在何处,委实一言难尽。道长若肯见教,陈某感激不尽。”
胡垆油然道:“我‘天地会’流传下一首‘三点革命诗’。诗云‘三点暗藏革命宗,入我洪门莫通风。养成锐势复仇日,誓灭妖清一扫空’。
“其中‘革命’一语,正是贵我双方操持的营生。然而何为革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方推翻另一方的暴烈行动。
“总舵主要革清廷的命,却不谋求强大自身以推翻对方,而寄望于以身世之秘乃至一弱质女子感化敌方首脑,令其自己推翻自己,岂非大错特错?”
这一番近乎白话的平实之词,只说得陈家洛呆若木鸡怔在当场,良久之后终于发出一声幽幽长叹:“大错特错,果然是大错特错。只可惜了喀丝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