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这些天来首次有了暴涨感觉的肚子,仇五再次向着神像拜倒,探手从身后解下一个长条形的包袱,打开之后显出一柄首尾四尺左右的连鞘长刀。
他左手抓起斑斓古旧的刀鞘,右手握住缠裹皮条的圆柱形刀柄,伴着一声清脆悦耳的铿然铮鸣,一段明如秋水的刀身弹出鞘外。
长刀宽刃直身的造型颇有古风朴拙之美,光可鉴人的刀身散发出乏人肌骨的森然寒气,令整间祠庙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仇五手捧这这柄显然绝非凡品的宝刀,向着神像祷告。
不知是否是吃饱了肚子的缘故,他这回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语调铿锵有力:
“老令公,去年小人流落至此地,因盘缠用尽而衣食无着。幸得前村卖茶水的刘老汉发善心施舍了一顿饱饭,才不至饿死在街头。
“仇五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的道理,因此今年带了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两银子来答谢恩人。
“岂料等小人到了本地,才知道刘老汉因交不出卧虎山贼人摊派的钱粮,一家五口尽遭屠戮。
“小人已倾尽所有为刘老汉一家料理了身后事,剩下的便是拼了这条性命,到卧虎山为恩人讨还血债。
“此刻仇五便在老令公尊前,以这口家传的‘朝露宝刀’歃血为誓,若不能杀尽贼人,便再无颜立于天地之间!”
说罢,长刀的刀锋在左掌的掌心轻轻一拖,立时便划破一道伤口,鲜血随即涌出。
他右手握刀垂于身侧,鲜血横流的左手则在口鼻处横向一抹,下半张脸登时一片血红。
一个面相敦厚老实的青年,转眼变得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在手掌出血的同时,那柄长刀的刀锋处也沾了一缕血痕。
随着他将长刀斜垂,那一缕血痕竟有如活物般沿着刀锋向下游动,在刀尖处汇聚成一颗豆粒大小的血珠,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地上。
而那长刀的刀锋,则又恢复了刚刚出鞘时的晶亮光洁。
仇五收刀入鞘,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胡乱缠裹了伤口,随后将连鞘长刀背在身后,出庙门义无反顾地扬长而去。
只是从他进庙到出庙的这一会儿工夫,老天爷却已变了一张面孔,由方才的响晴白日变成乌云密布,随即更淅淅沥沥地下起连绵小雨。
仇五步履从容没有丝毫迟疑,不多时便消失在弥散于天地之间、如烟如雾的蒙蒙细雨之中。
便在仇五出庙渐渐走远之后,他以为空无一人的庙内却走出一个面容团圆、体态轻肥的青年道人。
他站在庙门处放眼远望,双目却似能看穿无边无际的雨雾,看到前方越走越远的仇五,脸上露出些赞许之色,低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