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岁月善待美人,万贵妃那张威严的脸架子因而并没遭过分的刻划,甚至那轻描淡写的眉,尖尖的鼻子,偶尔蹙一蹙还能呈现出一股年轻女子才有的娇憨来。
照万贵妃自己的话来说,这是常年吃珍珠粉才成就的这样好状态。
但这让她津津乐道的保养手段,在看到雎宁那张鲜嫩的脸孔时,便成了她的耻辱,她的心头刺。
更何况,雎宁,还抢走了她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圣人位置。
一个人待另一个人怎样,很多时候也就一瞬间的事,而这一瞬间会成为永久的事。
所以那么嫉恨自己的万贵妃,在说她要给自己上香时,雎宁才会这么诧异。
诧异归诧异,雎宁久久不响儿,终于引来了万贵妃的侧目。
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这宫女的脸。
那是一张没有血色的玲珑脸,莹白得就像冻腻的五花肉。
同大多数宫人一样,不算太难看的脸,但仿佛怕得罪谁般,美得模棱两可,美得十分晦涩,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唯诺。
但她又有些不同,她的那双眼睛是鲜活的,是透亮的,清炯炯挂在脸上,就仿佛是从贫瘠地里开出的绚烂花朵儿,有一瞬间过分触目的危险。
万贵妃眯缝了眼,声儿像顶着盖儿‘磕托磕托’沸腾的汤壶,琅琅的,冷脆的,提着人的心。
“怎得?聋了么?”
雎宁回过神来,学着平日所见宫女的姿态,忙叩首下去。
“贵妃娘子息怒!奴婢没见过世面,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这陡地瞧这么一眼便不妨怔愣住了!这才失了礼!”
说着叩了几个响头,“还望贵妃娘子宽量。”
万贵妃惯受不来这些油花子,当即一听,拂了袖道:“少给我抖这些机灵,去——替我把香给点上。”
雎宁不晓得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目下情势,由不得她置喙。
遂盈盈一俯身,垂首塌腰地进了重重白幔里。
裕嬷嬷这时才敢凑到万贵妃耳边,压低了声道:“娘子是怕香点不明?”
不晓得是哪里掠过来的影子,正正落在万贵妃的脸上,像缁色的障纱,盖没了她所有的情绪,“她的死到底有我一份儿,难保她不对我心生怨恨,不肯受我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