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同?”
张氏夫人拿出一方帕子,一边替朱温擦脸上的雨水,一边温柔道:“李振、敬翔、朱友能、朱友恭、蒋玄光、韩大梁、宋子师他们是不在了,但是葛从周、张存敬、李唐宾、王彦章、朱友文、朱友裕这些人还在,存粮还够咱们吃上好几年,汴州的城墙那么高那么厚……”
张氏夫人不是在乱说,此时宣武的情况还没有到绝境。
朱温却惨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可是谁替我们去跟官兵拼命?满城的百姓,现在一个个都恨不得食我肉喝我血,哪里还能放心让他们上城墙?虎牢关多半是守不住了。”
“牙兵每天都能抓到偷偷熘出虎牢关跑去洛阳投靠朝廷的老百姓,虎牢关的老百姓看到我们都是道路以目,不敢言而敢怒,我们带给百姓的灾难太多了,攻守之势异也!”
“当年在陈州跟黄巢拼命的时候,老百姓箪食壶浆欢迎我们,晚上推着独轮车躲过黄巢大军给我们送粮食,陈州父老还给我建了祠堂,就念着我对他们好。”
“我之所以能打败秦宗权,也是因为中原老百姓拥戴我,我们去哪里征兵,老百姓云集响应,我每次下令征集余粮讨伐蔡军,汴州百姓对我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但是现在不同了,老百姓的心奔着朝廷去了。”
“难道月娘没发现吗,来往汴州的商贾比以前少了很多,汴州的士人豪强,有好多户都拖家带口离开了汴州,去河北的有,去淮南的也有,往西去长安的最多。”
说着说着,朱温又掩面痛哭起来。
“那咱们至少还可以退回宋州啊……”
张氏夫人亦是泪如雨下,把朱温紧紧抱在怀里,哽咽失语道:“虎牢关守不住,我们可以回汴州,汴州守不住,我们就回宋州,宋州守不住,我们就回汤山老家好了,我们……”
“作鼠窜狼奔吗,唉!”
朱温长叹,看着被张氏摔碎在地上的酒葫芦,说道:“你看这个酒葫芦,它还能再收拾得起来吗?破镜不能重圆,碎了就是碎了,我们没时间收拾了,也再没有机会了……”
“你做得了朱全忠,就不能再做回朱三了吗?”
张氏夫人扑倒在地上,伏地痛哭道:“天下糜烂了数十年,人心并非都向着李唐,我还记得咱们刚来汴州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欢呼雀跃,宣武老百姓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
朱温陷入了短暂的遐思,想起了当年上任汴州的场景。
万人空巷,全城轰动,满城老百姓都在欢呼,欢迎朱大帅的到来。
想起那一幕幕模湖的记忆,朱温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却是一转即逝。
“月娘,实话和你说罢。”
朱温擦了擦眼泪,把张氏抱在怀里,望着小院里的雨景说道:“如果我不是吴兴郡王,三军将士还没有看过这花花世界,别说洛阳一败,就是再来一次同州之败,我也不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