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作者:漠北悍狼 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可是在钱爱书看来,老大所谓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如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或许,这些本身就是混为一谈的,老大说得是对的。都是出走,没什么两样。

车的问题解决了。老大说要给“车队”起一个轰轰烈烈的名字。有人提议叫“浪子”车队。余下的都说,太俗了!简直俗不可耐!那叫什么?!提议的人脖根都红了,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还敌不过傻帽呢,叫傻帽车队得了?”“傻帽!?你去死了行不行!”老大的样子跟要扇人耳光一般,“早说了,不乐意的别出来,出来了就得一条心!”那人低下头了。

后来钱爱书知道了,刚才低下头的这人跟他“五百年前是一家”——因为他叫老二的缘故,钱爱书叫大老二。知道了这一层关系。钱爱书在心理上先入为主的对他有了一种亲近感。总想着要跟他聊几句。

车队的名字最终没能定下来。但是这不重要。大家的目的是逃离,有没有名字没关系。老大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大地图,铺开在地上,大家都围过去,围成一圈。老大的眼光还算犀利,一眼就瞧见了黄河,他指给大家看——瞧,这就是黄河!——大家都知道那是黄河——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老大接着说,我们要跨过长江。钱爱书瞧瞧老二,老二瞧瞧老三,老三瞧瞧老四……老八瞧回到老大——这么远!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吗?”老大说,“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钱爱书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真实去走这么远的路,“逃离”能够支撑他到得了那么远吗?阳光下,布满了黑暗而看不见的影子。老大指着一条路,抬头找太阳的方位,分辨那路通向的方向,仔细考虑之后,老大说,“就是它了!”

的确就是它了。大家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骑,路好象没有尽头一般。这是对的!老大说,那么远大的目标,就该一直走这样的路,没有尽头,没有尽头,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总该会到的!总有完结的一天。老二提醒老大。老大的眼神里有一股无法复制的忧郁。迎面过来的风在耳边鞭炮一般噼里啪啦的爆开。老大紧踩了几脚,窜到前头去了。

中途,他们在一个小村边歇脚。大家都蹲在村边的一棵大槐树下。太阳很毒,长时间的爆晒就快将他们烤成了腊肉。老大让钱爱书跟他一起到村里头去“讨”壶茶。钱爱书站起来,跟着老大就走。老二追过来说,老大,你去歇着吧,我跟大老二去就行了。老大前后瞧瞧,行,那你们俩快去快回。

钱爱书和老二就往村里头去了。这还是在村边,跟村里住户的地方尚隔着一片水田,一条小河从水田中穿行而过。而连接小河两岸的就是一根木桩木板搭成的小桥——王维的山水画里头经常见到的那种。猛地还会从水田间“噗”地扑腾出一只白鹭,于是河那边的白鹭也响应了,东边西边,全“噗噗噗……”的往外飞。从小桥往上看,看过桥头柔枝轻摆的柳树,隐隐约约有几柱清淡的炊烟,好象国画中淡淡的刷笔,于蓝天间,是协调的色彩。

河水清澈涟漪,中间几只灰鸭白鹅,红掌拨着清波,徐徐的过来。钱爱书和老二上了木桥,老二立在桥中央,神情凝重。如果有第三人见到,他一定可以看出,相对于老二,钱爱书的表情是麻木的。

“走吧,别煞了这么好的风景。”钱爱书推推老二说。

“没影响的,天依旧是天。”老二半仰着面,“不知道我妈现在在做么个?”老二顿了顿,“我好想我妈。”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钱爱书问老二。

老二半晌没说话。末了说,“我对不住我妈,我爸。”

“有什么对不住的,叫声爸叫声妈,什么事不都结了……”

“你不明白的……”老二抢过钱爱书的话头。

“兄弟。”钱爱书叫了一声。

老二看着钱爱书,点头,他的眼神告诉钱爱书,他有许多话要说,钱爱书就静静的听——

“农忙时我在水田里插秧,汗流满面,挂在耳朵上的眼镜晃晃悠悠,我身子往前弓一点,它就往后退回到我的鼻梁上,我往后踩一脚,有时候急促一点,它蹬的就磕在我额头上。它就这样不断的变换视角,折磨我的眼睛,慢慢地我感觉自己象在荡秋千了。两股也开始颤颤的站不稳当。我把快被我拦腰掐断的秧苗扔在脚边,走到田埂上,一屁股坐下来大口的喘气。我抬头刚好看到五婶走过来。怎么了?读书伢子,吃不消吧,听婶子的,回去歇着得了,这哪是读书人干的?才没那么傻,给他们做这么多农活,脸都晒黑了……五婶打趣我。能帮就帮点了,平时也不在家。我这么回答五婶,然后是习惯性的笑。五婶身后紧跟着六婶。六婶也跟我说,侄子,摘了眼镜能看得见吗?看得见,我不是瞎子,只是有点近视。我说。两个婶子就都点头,然后从我身边走过去。走出十几步远近,我依稀听得她们在说,……啧啧,眼睛都读瞎了。要是没考上大学,农活也干不了,真是两头都误了啊……我没有任何想法,因为我妈也这么说过别人。我也说过。坳里考不上大学的学生,都要这样被人说。”

“你们村至少比我们村好,我们几十年了,就我一个高中生。”钱爱书往老二的话中插了一嘴。老二淡淡一笑,接着讲述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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