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很心动:“你说了算?”
粱桭笑了:“我什么时候说了不算?”
周颂想了想,的确如此,伸出手:“成交。”
粱桭把他的手打下去,然后朝他鼻子指了一下:“给我老实待着。”
随即粱桭出去迎人,几分钟后,他和石海城以及石海城的秘书走了进来。
石海城油润圆滑,浑身洋溢着‘和气生财’四个闪光大字,对周颂亲切的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远方表弟,全然不提被周颂送进局子一日游的美好体验。周颂本来都准备好了,如果被石海城刁难,为了全年带薪休假他也得忍,然而他的思想准备都白做了,石海城非但没有刁难他,反而对他殷切热情。周颂深知事物反常必有鬼,他的脑筋转得飞快,瞥见石海城秘书随身携带公文包,且包里鼓囊囊的,不难想见里面是合同,而且不止一份;石海城这只贼鸥乘着东风衔来了橄榄枝,意欲跟在万恒这艘大船后面大快朵颐。
服务员端来第一道菜,这顿饭正式开席了,石海城提起酒杯就要敬小周总。周颂瞄准了他是来谈生意,不敢开罪自己,于是堂而皇之地往高脚杯里倒了一杯桑葚汁,笑道:“石总,我患有偏头痛,今早刚吃过头孢,现在不便喝酒,请您见谅。”
石海城笑道:“身体最重要,小周总这么年轻,可要好好调养啊。”
两人干了一杯,旋即各自落座。周颂看了粱桭一眼,眼睛里写着‘我已功德圆满’几个大字。
粱桭知道他厌恶此道,所以不再勉强他,一个人以一挡二,让周颂独享清闲,周颂只有被点到了才敷衍几句,其余时间都坐在椅子上扮哑巴。
酒过好几巡,石海城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爪牙,东拉西扯和粱桭谈起万恒正在进行的新村改建项目,又旁敲侧击地推荐了一位钢材供应商。粱桭海量,石海城带来的美女秘书还没把他喝趴下,自己先跑去卫生间吐了。粱桭喝了不少但清醒自如,石海城在他耳边口若悬河时他拿着筷子一根根地夹一盘荔枝肉里摆盘用的黄瓜丝,脸上挂着模棱两可的微笑。
周颂看似没心没肺地拿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其实时刻关注着粱桭和石海城,时刻预备着倘若粱桭顶不住了,他就亲自上场去挡。但是他属实多虑,粱桭沉浮于酒桌久矣,最懂得怎么谈生意也最懂得怎么装糊涂。
盘里的黄瓜丝被夹出来一半,粱桭终于把筷子放下了,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对周颂说:“你出去转转。”
周颂听粱桭的话老老实实出去了,关上包厢门的瞬间心抖了一下,脑子里突然涌现一句话:勾结朋党,谋朝篡位。随即又被自己如此不靠谱的发散性思维逗乐。粱桭造反是无稽之谈,除非万恒集团不姓周,否则他一定会终身为周灵均效力。
粱桭和石海城两人都是贼精贼精的老鬼,他不知粱桭会如何应付石海城,但是念及到今天是粱桭请客宴请石海城赔罪致歉,就算粱桭的手段再怎么圆滑,恐怕也难免会落下风。周颂担心粱桭被石海城趁机裹挟,于是在酒店大堂找了个安静地方给周灵均发消息,把这边的情况简单汇报给周灵均,意在暗示周灵均要么亲自出面给石海城一些敲打,要么赶紧派来援兵,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商业谈判中只能充当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今天是周末,周灵均每周末要么在家休息要么去医院复诊,此时回消息很快,大概率人在家中。周灵均的回复很简洁,只有几个字:阿桭自会处理。
周颂看完,顿时觉得自己操了一场无用之心,他实在不应该小瞧了粱桭,粱桭虽然年轻,但是从小在周灵均身边长大,他在学校里算加减乘除的时候粱桭已经在周灵均的办公室里啃生意经了,只论经验来说,石海城还是他的后辈。今天这场局,粱桭或许会掉点血,但是一定不会多,根本无需他操心。
周颂想开了,于是把包厢里的一摊事抛在脑后,安心地待在酒店大堂躲清闲。他坐在沙发上打了玩了两盘俄罗斯方块,觉得眼酸,就把手机揣起来离开大堂,走到一楼露台上看江景。天气比适才更阴沉了些,石灰色的云坠得很低,云层很厚,没有轮廓,像是一团浑浊的浓雾。
雾下平静的江水之上停泊着几艘渡轮,甲板上有人在走动,身影在庞大的钢铁之躯的衬托下渺小的像是风中落下的一粒沙......
周颂倚在栏杆夹角之间,望着江面出神,时间在呼啸的江风中逐渐流逝......很突然地,他余光扫见一个男人从大堂里出来走到了露台上,站在他不远处,一手撑着护栏,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朵上,面朝江面讲电话。
周颂打算无视他,但是被他手腕上四五圈佛珠吸引住了目光,佛珠本没什么新奇,他见过许多人都会把佛珠当做装饰品戴在身上,或是为了装逼彰显个性,或是信仰所致。但是眼前这人戴佛珠的手臂上纹着大片青色纹身,纹的是印度神梵天,梵天倒着纹,那串佛珠就像戴在了梵天脖子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