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的意思很明确,他对蓄奴之风的态度倾向于不禁。
朱祁钰听明白了于谦的话,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思考了许久说道:“户部左侍郎张凤与朕奏对的时候,也说到了卖身契的问题,而且这种卖身契的赚钱本身,已经脱离了签了卖身契的奴隶,而是买卖卖身契。”
“眼下这卖身契的交易,大明许多的百姓都参与其中,张凤问朕如何处理,朕也只能禁止鞑靼人卖身,至少需要五年,才能让卖身契到期,即便是如此,许多小商小贩,都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朱祁钰说到了辽东、北平行都司、京畿、陕西行都司、靖安等地的卖身契买卖问题。
张凤说这就是个危害大明社会问题的雷,得亏朱祁钰对鞑靼的布局很早,才没有让这個雷弄到他这个皇帝无法下手的地步。
朱祁钰颇为担忧的说道:“若是朕此时不禁奴,这买卖奴仆的生意,必然波及整个大明,并且愈演愈烈,到时候,不是朕一道圣旨下去,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于谦却非常不认同的说道:“陛下多虑,无论何时,陛下是大明的天,陛下的圣旨,都能解决。”
“代价。”朱祁钰颇为严肃的说道:“代价太大了,这些奴隶都是大明百姓的私产,朕的圣旨几笔勾勒,万户家破人亡。”
爱民如子朱祁钰当然能够承担得起这份代价,但是大明百姓无法承担。
于谦理解了朱祁钰的想法和担忧。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各地官员视而不见,陛下完全可以置若罔闻。
等到奴隶问题逐渐露出来的时候,皇帝震怒,一道圣旨下去,承担骂名的则是欺上瞒下的官僚,皇帝也是被蒙蔽的那一个。
为尊者讳的皇帝受害论,这也是历来政治逻辑。
比如福建布政使宋彰搞出的冬牲,逼反了福建附近五省之地,皇帝处死宋彰等人,派兵镇压安抚,最后皇帝是受到奸臣蒙蔽的白莲花,而宋彰这些人都是奸臣。
比如戥头案的逻辑,亦是如此。
好事、坏事,无论陛下知道与否,其实都可以套用这个基本的政治逻辑和游戏规则。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怠政的行为。
于谦看着面前的陛下,陛下勤政天下闻,虽然不及太祖高皇帝那般,却担得起勤政二字。
怠政有万般坏处,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会轻松许多。
勤政有万般好处,坏处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案牍劳形。
已经坐稳了皇帝,作为天下最尊贵的人,很少有皇帝把自己折腾的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