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后立着昨日撑伞之人,年纪与老者相仿,身上穿一件灰色的长衫,手持浅白的油纸伞,腰背有些佝偻,眸光暗淡,静默如山。
他见千亦来了,转过头,微微颔首。老者的目光还落在棋盘上,他没有自弈,棋盘摆着昨日的棋局,有些细节却又不一,看样子是在推演。
千亦走到老者对面坐下,老者从沉思中抬头,朝他一笑,将一个棋盒递给千亦:“来了。”
“嗯。”千亦点点头。
二人收子,老人期间问了句“可其他要紧事要做”,千亦摇摇头,又变成了昨日的沉默。两人都不擅长交流,于是干脆不说。
猜子后,千亦执白先行,没几步,老人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然则脸上是没有丝毫表情,看过一眼后,继续落子。
到第二十几手,老者再一次停顿,这次眉头落了几分。
再到第三十九手,老者终于不再掩饰心中的惊讶,眉头深锁:“这开局……”
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摇摇头,凝思,落子。
相对老者来说,千亦的神色便泰然许多。今日他自己布局,下中盘,官子,比昨日临时接手好得多,下起来也极为顺畅,加之老者很不习惯他的下法,所以一局下完,白子遍布四野,黑子已七零八落。
千亦轻轻呼出一口气,并没有得意。老者的坚韧出乎他的意料,后半盘时,自己白子声势浩大,黑子几乎已无翻盘的可能,老者却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反而两次发起反攻,攻势甚猛,若换个骄傲自大的人来,说不定就输了。
千亦是一直在虐庭下雀,和被残夜虐之间增长棋艺,所以心态很好,有惊无险的获胜。
老者朝千亦拱拱手:“小友棋艺高深,老朽输得心服口服。”
千亦帮着收子:“前辈不必谦虚,今日不过是出其不意,险胜一招,明日便胜负难料了。”
老者大笑:“且待明日,且待明日。”
……
辞别老者,千亦终于回了有容国院。
天色比昨日还暗,唯有天际些许光芒对抗着黑夜。
千亦行至谷口,山谷有雨,有风,春寒扑面。
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经过昨日一闹,来的学子不仅没减少,反而多了许多,甚至根本不掩饰自己的身影,一个个大大咧咧的或在树梢,或在林口,显然是在等自己。
本以为三步崩山,已不会有学子再来找自己麻烦,至少不会有这么多人来,不料……难不成是因自己今日旷了悬壶宫的课,又惹来什么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