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插满各种管子,完全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具外界迫使他维持生命体的干尸。
眼眶凹陷,眼珠突出,两颗浑浊的珠子轻轻地转动,彰显出他确实是个活体。
阮舒彻底词穷了。
而她并不是太能回忆得起来,此前会展中心的偶遇时,自己的这位大侄子究竟长什么模样,光记得他被塞了满嘴恶心的蟑螂。
如今见他这般光景,她忽地在想,假若她和傅令元那会儿不帮他拆炸弹,他还能死得更痛快些。那么或许也就没有现在,她被闻野带来江城加以利用。
人生的际遇,总是如此神奇。像个解不开的环套……
“姑姑被吓到了?”庄荒年语含歉意。
阮舒敛回思绪,转眸望向窗户:“大白天的,怎么不开窗通气?”
不是她好意关心庄荒年,而是屋里的味儿不太好闻。
“对不住,姑姑,你忍一忍,这是我大哥的意思。”庄荒年又道歉。
“怎么?怕见光?”
“不是。”庄荒年摇摇头,故作神秘地压低音量,“是怕见鬼……”
鬼……?阮舒目露轻蔑——果然亏心事做多了吧?
就目前为止的所闻所见,什么庄满仓没有后代、庄荒年先天无法人道,又加上庄满仓喜阴暗怕见鬼,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庄家之所以主脉凋零,是祖上挖人坟太损阴德了。
当然,从科学角度讲,这种说法太偏于迷信。
床上的庄满仓的两颗眼珠子还在盯着她,而且突出得比先前厉害,一旁的心电仪器充分展示呈现着他此刻的情绪波动。
阮舒以为他是不能说话的,结果安静的房间里传出他粗嘎嗓音的断裂吐字:“姑、奶奶——”
嗯,把她当作庄佩妤了。
阮舒不回应,也不动,偏头看庄荒年:“我需要上前去看他么?”
听出她的潜台词其实是拒绝的,庄荒年主动帮她找理由:“姑姑身体金贵,仔细点别过了病气。姑姑能来,已经是我大哥的福气了。”
打昨天得知他是天阉之后,他每一次将她捧于高处吹须拍马,在她眼中都自动幻化成太监总管的形象……阮舒的耳朵里同时传出闻野嗤声,显然也对庄荒年的行为感到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