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华一见天帝,便心知怎么回事,咬牙支起身子,嘱咐青澜道:“带他们……先出去。”
房中便只剩父子俩。
轩辕広见璟华面无人色,勉力撑着床沿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流露出一丝嫌恶,道:“行了,躺着说话吧。漠北的事办成了?”
“是。”
“一旦起兵,你有几成胜算?”
“七成。”
轩辕広眸色一凛,“七成不够。”
“现下还只有七成,等……”璟华抬起头,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了好几下后,终于道:“等半年之后,儿臣……便有九成把握。”
轩辕広略感满意,微微颔首道:“这还差不多。我们胤龙族数万年来的兴衰存亡在此一举,璟儿,我绝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他望了眼儿子,语气似放缓和了一些,叹道:“父君知道你心里苦,但你的苦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胤龙族的老老少少,父亲兄弟!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是我唯一能倚靠的血脉,亦是我们胤龙族复兴的希望!岂可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复兴大计于不顾!”
璟华低着头,强忍胸口一阵强过一阵的滔天剧痛,一口钢牙已将青紫的薄唇咬出血来。
“求父君……收回成命。”他咽下喉头不断翻涌的腥甜,咬牙道,“半年后,儿臣自有把握,能助……助父君完成心愿,求父君将……蒄瑶婚期延后!”
轩辕広看着儿子的眼睛,狭长的凤眸,羽睫纤长。他真的像极了他的母亲,那个美丽温婉却又无比坚定的女子。特别是眼睛,璟华的眼睛一向深沉,就像一泓深海波澜不惊,此时却蒙了一层雾气,氤氲迷蒙。有一刹那,轩辕広竟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透过他,而看到了她。
他语声复更加严厉,“知不知道倘若婚期延后,惹来疑心,会叫我胤龙族多少对如你这般的痴情儿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轩辕広冷笑一声,“为了一己之利,冒如此风险,我轩辕広的儿子,岂可如此自私!”
璟华勉力抬头,迷蒙的双眼,只看到一代君王留给他一个决绝离去的背影。
“歇着罢!三日后,来为你兄长迎嫁!”
璟华在床上躺了两天。
这两天里,他始终睁大着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任谁与他说话都置若罔闻。自受伤起一直都昏昏沉沉,一天里几乎清醒不了几个时辰的人,这两天里竟奇迹般的,硬是片刻都未曾合眼。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黎明。
时时都保持着清醒,却又始终不言,不语,不吃,不睡。眼神空洞而茫然,细望去,如死水般,浸透彻骨的哀凉。
长宁与静安忧心似焚。药师依旧没开药方,不过这次,倒并非偷懒,只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直到长宁追出来问他讨,这才勉强写了一张,带着怜悯的神色,说,罢了,为他减轻些痛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