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私下。
就算他们在写奏折的时候把陛下当不成器的儿子骂,陛下也是陛下。
生杀予夺,尽在掌握。
宫室内萦绕着浅淡的香气,大太监面容肃正地整理着奏折、研磨着朱砂,往来的宫人静谧无声,窗外的水漏偶有声响,却一下下都打在人的心上。
他面前那个正在批阅奏折的人,是当今圣上,天下之主。
刹那之间,姚迁的心里一空。
他手中还捏着抨击皇上不懂珍重自身的奏折,却又觉得自己原本以为的字字铿锵变得轻佻无礼起来。
水滴叮咚。
磨声绵细。
他在令人窒息的静默里,越来越心虚。
他自诩铁骨铮铮,从外面吹进来的秋风似乎此时却都能从他的身子里带走什么。
“姚御史,陛下要歇了,您也出宫吧。”
“是!”也许过了足有半辈子那么长,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恩赦让姚迁激动坏了,他连忙行礼,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再提自己的奏折和劝谏,慌慌张张退出了朝华苑。
在他身后亮起的灯火中,年轻的“昭德帝”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果然,一个什么都不做的皇帝,已经足够让人畏惧。
“陛下”抬起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一个笔力遒健的“理”字。
沈时晴,年二十有二,本是宁安伯府里行将下堂的无用妇人,却在突然成为昭德帝赵肃睿的第一天,有了些许心得
——帝,即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