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人,”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配着清越的笙萧,仿若风吹竹林的婆娑声,出奇的和谐,透着股能安抚人心的宁静,“我的酒已经喝了!”说着,他将酒盅倒了过来。
滴酒未落。
他们入席,赵紫姝先敬了何煜三杯,纪咏起哄,赵紫姝三杯一人,已敬过四轮,这是第五轮。
与刚才在醉仙楼的轻快中也透着几分居高临下不同,他们懒散地围坐在水榭中仿曲水流觞的汉白玉沟渠旁,高高的大红瓜型宫灯立在绿树丛中,映照着坐在不远处或抚琴或吹笛的少年伶人身上,让他们的面貌都变得清丽柔和起来,为这夜半的宴饮平添了些许靡靡之色。
喝得有些燥热的汪清淮和何煜更是只着中衣,一个依在个眉目清婉的女孩子膝头,由那女子帮着揉着太阳穴,一个怀里搂着个面带稚气却难掩秀美的伶人,都露出几分不羁的狂放。
顾玉倒是衣饰整齐,却已脱了鞋,赤脚浸在那九曲十八弯的沟渠里,一边自顾自地喝着酒,一边踢着流水,溅起来的水花打在水面徐徐流过的荷花上,使之倾刻间沉到了渠底。他却嘻嘻笑着,抬起手来,自有殷勤貌美的伶人给他斟酒。
酒入肚肠,又正是仲夏,虽然穿着轻柔凉爽的杭绸直裰,魏廷瑜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他望了望坐在对岸的汪清淮和何煜。又望了望坐在自己身边的顾玉,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学汪清淮和何煜把直裰脱了的好,还是应该学顾玉的样子把脚浸到清澈的渠水里更舒服。
魏廷瑜正犹豫着,耳边传来纪咏的声音:“侯爷,这三杯酒你代我喝了吧?”
纪咏衣襟半敞。支肘靠在旁边的黑漆镙钿镶象牙君子三友的彭牙案几上,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魏廷瑜脑子一轰,舌头都大了:“我,我不能再喝了……”
纪咏脸色一沉。
魏廷瑜再次求助似地朝汪清淮望去。
汪清淮也喝得不少了,正闭目养神,享受婢女温柔的按摩,哪里顾得到他。
何煜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你喝了又何妨?
不过就是酒醉不醒而已。
还正好可以避开纪咏的攻势。
窦四小姐怎么就许配给了这样一个人?
“见明。”何煜示意身边的伶人帮他倒酒,“你要是喝不得了,这三杯我代你喝了!”语气豪爽,欲替魏廷瑜解围。
魏廷瑜刚才还在心里腹诽着何煜只怕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家伙,此时却立刻对他心生好感,望过去的眼神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