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柔和语气,蓉哥儿这会也不好态度过于生硬。虽然李纨只比他长了几岁,到底是长辈;又诧异感觉李纨今日态度竟与往常不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贾蓉这时也好生问道:“可是义学里又出了祸害,扰了兰哥儿进学?”
“倒不能说是祸害。”李纨亦察觉蓉哥儿态度柔和,竟像是在梦中一般。心里卸一口气,让碧月却给小蓉大爷端茶,又请了蓉哥儿旁边坐下。
她幽幽将贾时飞贾雨村的事情给蓉哥儿当面说了。
“婶子只因这事愁?”蓉哥儿笑道。“虽然贾雨村是个钻研的人,却有一身真本事,他那进士出身也是正经考来的。当年,贾雨村还在扬州教过林姑姑了,连姑太爷这样的探花及第都认可他的学识。有贾雨村当面教导,外人想求还求不住了。”
这年代里的进士,就堪比是各省的高考状元,甚至某些意义上比高考状元还值钱。
三年一科,一科进士一二百人。全国三年里,不论年纪、不计算考试次数、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两百人。有俗语说:“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得入内阁”,虽然不能讲完全对,但也能看出进士出身的难得。
也就只有贾家这样的门楣,才能让举人、进士、官员等人来巴结。
李纨忧心道:“贾时飞才学定是不差,偏是个别有用心的。不说是否会教坏府里的哥儿,单论府里哥儿们都不待见他,只恐这人反害了哥儿们进学的心思。”
贾蓉诧异道:“还有这事儿?”
珠大奶奶点头,细声道:“府里的哥儿哪个待见他。非是我要小题大做,只是义学里不仅兰儿恶他,连宝玉也嫌他。都知贾时飞是为讨老爷们欢心,在义学受苦却是府里的哥儿们。如今他还积极到李老先生那去,兰儿因此更苦不堪言。”
贾蓉皱起眉头,贾雨村这表演确实有些过了。笑声安慰道:“婶子毋愁,侄儿明日里得闲找二太爷说叨。”
“劳烦蓉哥儿了。”李纨笑一下,又忍不住关心道:“实则我也是担心这人往后要向咱们家里讨要什么好处。这天底下哪有便宜事,他在这里表现了,总得求个回报。蓉哥儿对此也上心些,但也勿要当面同老爷说贾时飞的用心,免了老爷反猜疑起你来。”
蓉哥儿嗯声点头,更觉今天的李纨怪异了。往日的珠大奶奶哪里会关系这些事情,即便是只说兰哥儿的事,也往与贾兰有好处的地方去说。
心里感觉怪怪的。
他致谢一声,道:“侄儿会注意的,婶子还有别事要说吗?”
李纨摇了摇头,见蓉哥儿当下告离,那强壮背影都要出房门了。她又突然叫一声,“蓉儿留步。”
蓉哥儿不解回头过来。
“刚想起一事,这会又突然忘了。”李纨看着门口的身影,笑着说道:“你早些回罢,待哪天想起,我再到东府去寻你。”
奇怪。
奇奇怪怪。
贾蓉从李纨院子离开,脑海里却还回荡想着刚刚李纨的笑颜。虽然这态度转变得离奇,但他却忍不住的感慨,原来这位珠大奶奶笑起时竟也这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