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放肆”
银冠少年面容一肃,在马上郑重拱手:“于卿是直臣,孤王受教了。”
罢,他这才看向十二和尚和他身后卧佛,嘴角露出一个略带阴冷的笑容,似玩味,又似讥诮:“到言官,和尚背佛入京,一路上声势浩大,为了消弭朝堂上的反对之声,乃至让谷神殿松口头,敖公可谓煞费苦心,连带着孤王亦有些好奇,今日特来一观。”
十二和尚轻轻上前一步,礼敬道:“素闻王上乃神人降世,今日来此,正是与我佛有缘。”
“故弄玄虚”
兰陵王身侧那名银弓武士哂笑道:“王上,末将还以为是何等高人,原来只是个灵感境的贼秃,从官道上将这劳什子佛像卸了车,一口气背了这几十步,看似神力惊人,实则是用了搏命的法门。此刻这和尚已然内伤沉重,若是方才真把石佛背到那片桃林,只怕立刻便要一命呜呼了。”
银冠少年闻言哑然失笑,摇头道:“季奴啊,你这张嘴还真是”
他又看向十二和尚:“和尚勿怪,我的属下并无恶意,他呀,惯于与人为恶,腹中虽有锦绣之曲,却只肯奏与山川听。”
闻言,十二和尚轻声叹息:“我观这位施主气质特异,虽未修炼谷神经,却应是红衣护殿武士出身,你我虽非一教,却也不该对神灵如此不敬。”
铿
银弓武士眉毛一跳,背上弓弦无人自鸣,发出一道铿锵之音:“狄某做红衣时,心魂尽归神座,身躯奉为牺牲,如今侍奉王上,同样只知效死二字而已。”
他指着和尚身后石佛,冷笑道:“无论何等教门,造像自然华美庄严,典籍也是深邃高妙,却都不过是愚~民的玩意儿,哪里能代表神灵之至高,狄某此生,绝不会拜倒于木偶石胎之下”
十二和尚摇摇头:“施主所言差矣,我佛门从未有愚~民之举,且在僧看来,神灵亦非至高。”
他亦回身指了指石佛:“便如我佛,我请他来,他便只能来。”
十二和尚复又双手合十,向四方百姓郑重行礼:“我未请百姓,而百姓自来,未请王上,而王上亦至,非是为我佛,而是诸位心中自有因缘佛性。”
他低眉道:“可堪敬畏的永远不是神灵,而是造就他的众生。”
此语一出,满场皆寂静。
兰陵王沉默良久,复又开口道:“和尚所言乍听来离经叛道,细细思之,却是正理。既然我等俱是因缘自来者,你且,在场众人之中,哪个因缘最重、佛性最深”
十二和尚抬起头,朝一个方向望去。
此刻众人仍是跪伏在地,却都忍不住扭头朝十二和尚所望之地看去。
兰陵王也自看去,就见侧后方稍远处有个黑衣负刀少年,正独立于人群中,并不曾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