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为徒,就要遵从师命。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一块碑都拓不下来,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收藏?
常闲平复一下心境。
回到小屋,走到书桌前,看到旁边放的全是各种拓本碑帖,都是老人自己的拓本。
在拓本右下角都写了时间地点编号,每一幅拓本都附着一篇文章,来记录当时的情景,但并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写得一丝不苟,偶尔有写错的地方都用白纸贴住,相当用心。
细数了一下,这样的拓本得有大约两百多张,时间前后有十八年光景,心中不由得一凛。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大隐于市,与世隔绝,安贫乐道,将近四十年之间一心一意的刻碑拓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世事变迁,天翻地覆,在老人的眼中恐怕如同清风拂面一般等闲吧。
常闲闭上眼睛,仿佛看到老人一个人在此地躬身伏案,独守孤灯。
在这些石碑拓本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一种让人敬畏的精神。
它和弘一法师的精神遥相呼应,一介贵公子,抛却繁华苦行戒律;满腹锦绣才,遁入荒园拓透黑白。
都是一种燃烧凡躯寻求道理的强大意志。
常闲没有偷窥那些稿子里写的是什么,而是恭敬地退出他的“书房”,越发为自己的心浮气躁浅陋鄙薄而羞愧。
中午常闲给自己随便炒了一个鸡蛋,草草吃完,然后回到了外面,站在石碑前。
字口已经全部砸好,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正式拓墨了。
他俯瞰碑面雪白的宣纸,全神贯注在这四个大字上头。
老人这儿墨扑是现成的。
墨扑也叫拓包,是两个蒜头状的棉花包,外面包着两层丝绸,底部平坦。
常闲用毛笔把墨水抹在瓷碟里,这是松烟墨,墨质很好,而且老人还在里面加了半碗蛋清,所以闪闪发亮。
常闲将墨扑上好墨,互相揉搓,就很均匀了,然后拿起其中一个,朝纸上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