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摇头。
和张氏相处六年,未必一点情分也没有,许恭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吗?看他对陈正廷那样关切,只怕他不是,可既然他不是,对待张氏,又如何真的就成了铁打的心呢?
然而在他要做个选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张氏,选择了忠于陈正廷,要他供认陈正廷的那些罪状,怎么可能呢?
她小手一扬,扯上黎晏的袖口处轻拉了拉:“我觉得你去问他,也是白问,并不见得比你直接拿了陈正廷上堂问话会好到哪里去。”
她想了好半天,又想起当初她舅舅和舅母到家里去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一时想起还关在大牢之中的孙昶:“当初说表哥错手杀人的时候,也算是人证物证俱在,所以舅舅和舅母彻底绝望了,上上下下的使了那么多的银子,都没能叫表哥回到滨州,只是在牢里过的稍微舒坦些,比现在的张氏要强一些而已。你想啊,这么多年不走动,要不是走投无路,实在没法子了,我外祖父不会叫舅舅到齐州登门,而且最开始的时候,我爹是不想管这件事儿的,横竖意思也是管不着,一个弄不好,就要担个草菅人命的骂名了。”
魏鸾说到这儿的时候,又顿了下,抬眼去看黎晏,带着不确定和迟疑:“其实有了人证物证,是可以直接顶罪结案的吧?”
黎晏不假思索的说是:“但最好还是叫陈正廷自己承认。”
她几乎想都没想,脱口问他:“为什么?”
黎晏低头看过去,她脸上两道好看的柳叶弯眉早蹙拢到了一处去,眉峰高高的隆起。
他见不得她皱眉,从小就见不得,于是上了手去抹平她眉间的不悦:“这件案子如果不牵扯到你和魏家,我怎么结案,都不怕人背后议论,如今有了张氏的供词和物证,派人拿了陈正廷,不管他认不认,只拿了他归案,由着杜启崖去顶罪,这案子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魏鸾是个聪明姑娘,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她,因为魏家,更多的,是因为湖州城的风言风语,他不能草草结案。
即便如今手上有了人证和物证,也要陈正廷心甘情愿的认罪伏法,不然外头总会有流言纷纷,伤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名誉,还有她和魏家。
魏鸾心头暖暖的,那股子暖流又很快蔓延至她周身:“我明白了,只是觉得很为难你。”
黎晏去握她的手,那小手软软的,她又一向养得极好,他捏在手心儿里,连眼底都柔软了一片:“没什么为难的,从一开始就想得到,来湖州这一趟不是那么好走的,我要是嫌麻烦怕麻烦,当初也不会答应来了,只是事到如今我越发后悔,真的不该带你一起来,你爹他……”
说来就又要扯到魏业身上去,这里头便又牵扯出湖州的流言和京城广阳王府奇怪的举动。
黎晏自顾自的收了声,免得说得再多些,引起她的怀疑来。
他乍然收了声,魏鸾反倒不疑有他,反手握了他一回,就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这时候提这些做什么,上回不是说好了,都不再提了,便是真有什么,也只等着回了齐州再说吗?”
她勉强的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是僵硬的:“回客栈去吧,好在你没把许恭扔到大牢里头去,就押在客栈中,我估摸着陈正廷这会儿也早就醒了,赵隼应该没再叫他见过许恭,不过出了这种事,不见到许恭他不会轻易离开,现在回客栈,十有八九还能再见见陈正廷。”
……
魏鸾猜的没有错,陈正廷果然没有离开,是以黎晏带着魏鸾从外头回客栈时,两个人刚刚饶过影壁墙,就瞧见了大堂门外抄着手来回踱步的陈正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