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他神情认真,如年少在讲堂听林诚义,林烃他们与自己授课时。
那时夏日炎炎,窗外树影婆娑。
他们曾说,匹夫之志不能夺。
他们曾说,举业不患妨功,惟患夺志。
他们曾说,为学求圣贤读书立身之法,功名只是末流之用。
读书十几年的涵养就在这里,平日书读得再多,但用时却不能做到,书就白读了。
林延潮平静如恒,不置一词。
天子的脸色有些变了,林延潮如此有些似曾相识,在几个将孔孟之义打磨一生的饱学老儒身上,他见过此沉静内敛的气度。
一旁张鲸也急了,频使眼色,似让林延潮随便找一名大臣把罪名栽过去也好。
而这时林延潮开口,轻描淡写地道。
“陛下错了,我辈读书人一生只作一事,那就是卫道!”
天子脸色一白,他身为九五至尊,可以夺人之命,却不能夺人之志。他涨红了脸,怒道:“朕对你很失望,朝堂上已是容不得你了。朕曾经是那样的信任你,但你辜负了朕的信任!张鲸,将他拿下押至诏狱。”
左右大汉将军一并而至。
高淮悄悄转过头去,以袖拭泪。
林延潮看着天子转过身去,龙袍下的手在轻轻地发颤。
林延潮道:“臣以后不能侍驾在旁,惟望陛下励精图治,亲贤臣,远小人。朝中很多小人,看似忠肝义胆地,如臣这样,但内里居心叵测。有些人心底大公无私,但眼睛却是瞎的。”
“陛下天资英断,必能明鉴万里,他日可为尧、舜,禹、汤,文、武二王,基业远迈唐宋。如此臣在与不在,亦无关紧要,无论身在何处,唯祝吾主永葆康健。臣就此叩别陛下!”
说完林延潮郑重地向天子行叩拜之礼。
“慢着!”
天子转过身来,他看向林延潮,经张居正之事,他对朝堂上大臣很失望,认为士大夫之流满口主张正义,但心底猥琐不堪,嘴上一套,实际一套,整日玩弄权术,勾心斗角。
但林延潮却是令他感到他的话是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