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的钟声幽幽响起。
一辆马车正好停在院舍门前,马车旁撒着晨光,一名老者,从马车上走下。
老者扎着简单的头巾,穿着青色的襕衫,但却有一等超然的出尘之感。
老者在下人的指引下走入院子,脚步一顿,然后向面前来人作揖:“见过学功先生。”
林延潮闻言立即作揖道:“老先生不敢当。”
二人在院里挂着露水草甸上谈论。
“上一次与学功先生谈论宗藩之弊,确实如此,嘉靖四十年时,漕米四百万,禄米已至八百五十三万石,天下宗藩源源不断繁殖,将来哪有土地拨给。”
“每一人都想爱子,欲予加厚,然非万世可常行之法。
这老者讲了一番,林延潮道:“老先生身为宗室,却能讲出这一番话来,实在是难得。”
这老者乃周王府宗正,朱睦?,字灌甫,号西亭。
朱睦?与不学无术的周王世子不同,二十岁即贯通五经,尤精于易,春秋。
朱睦?身为宗室,却一生以读书人自居,他爱藏书,在开封建了一万卷堂,藏书无数,乃当时天下第一藏书家。
前几日朱睦?听闻林延潮至开封后,亲自来拜访。
二人谈论五经十分投机,成为忘年之交。今日朱睦?再访谈论起宗室之事,却生感叹。
朱睦?惜道:“老夫也是太祖子孙,怎能不为大明江山计。可叹后世子孙,不知祖宗创业之艰辛,徒然将大好家业败掉,老夫实在不胜感伤。”
“学功先生,你是当今中既学究天人,有能通古今之变的官员,老夫问你一句,如此下去,我朱家江山还能有多少年气数?”
林延潮看向朱睦?,默然了一阵道:“老先生想多了,眼下我大明气运正隆,怎么见衰败之势。老先生所居的河南这几年是闹灾多了些,但天下还是安定,只是……”
“只是什么?”
林延潮与朱睦?正好走至院中一池旁,指着池里飘着一片枯黄的落叶道:“老先生,这一片指甲大的落叶,每日复增,只用十日功夫,就可盖住城外方圆数里的西池,以为然否?”
朱睦?点点头道:“倍而倍之,这老夫以为然。”
“那么第九日时这树叶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