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惟一肃然道:“谷贵是伤民,但谷贱亦是伤农啊。湖广粮价如此之低,到时百姓不思生产,舍本逐末,必然民心浮动。”
黄玉起:“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林府台可有高策?”
林延潮冷眼看了二人一唱一和一阵,心底已是了然。
待问到自己时,林延潮却是笑了笑,喝了一杯酒,然后按膝道:“下官为官之初,什么都不知道,当时进文渊阁值东房,请教恩师申阁老。”
说到这里,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林延潮。申时行从翰林至首辅,屹立政坛二十年没倒下过,论为官之道,不说当朝,就是大明朝恐怕也没几个人比的上他。
他们都想知道申时行对林延潮说了什么。
但见林延潮道:“当时恩师就说了四字'燮理阴阳'。为官之时,下官一直揣摩四字,这四字放在当前,下官愚见既不可因本地粮商,继续谷贵伤民,也不可为了湖广粮商,而谷贱伤农。偏向两边都不是燮理阴阳,所以这修花除草不可,培草裁花亦不可,为官行事但在一个度字,如此方可燮理阴阳。”
“宗海这一番话真知灼见。”臧惟一击节赞道。
林延潮道:“中丞大人,下官愧不敢当,一切听凭中丞决断!”
臧惟一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仓粮不可售,贾鲁河依旧要疏通,但是可以与本地粮商言明,官府可以对贾鲁河上的苏松,湖广粮船课以重税,然后要他们立即平抑粮价。”
“若是他们不答允,那么两个月后,载满稻米的湖广粮船,就会停满朱仙镇的码头上!”
林延潮,黄玉起一并赞道:“中丞大人高明!”
藏惟一笑了笑林延潮道:“若非宗海,本院真是要一筹莫展了。”
之后众人又聊了几句,非要事林延潮就继续保持低调一句不说,免得给巡抚一个轻浮好放大言的印象。
待酒席撤了,一旁下人送上茶点时,林延潮即向藏惟一告退。
藏惟一送至院门外,然后又让黄玉起送林延潮。
走出院子,身旁剩下黄玉起,林延潮稍稍松了口气。
每过一处路口都有官兵把守,随路行来,但见巡抚衙门里的亭台楼阁。
这也不见得有多少繁华,甚至不如以往林延潮去过的园林精致。
但不知为何这封疆大吏居停之处,却有着一等森森然、凛凛然之气象。
一路行来,黄玉起随意与他林延潮闲聊,也没谈论什么政事,只是点点哪里是书楼,哪里是戏台,这块匾,那块石有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