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道:“次辅,杨应龙不过是肘腋之患,但若纵容倭国则易成心腹之患,再说只要能威服倭国,区区兵饷又如何能与每年流入之金银相提并论。”
张位摆了摆手道:“宗海,仆一事不明白,金银之物既不能食,也不足暖,何必费如此代价以本国之物产易于番邦外国之金银。”
“譬如本朝贩于番邦的织造,茶叶,瓷器都是精美绝伦之物,而一味贪羡金银,实难以益于国计民生。”
“当年有地方官向朝廷奏请漕粮折银,时户部尚书宋归德答说,太仓之储,宁红腐不可匮绌,一旦不继,何所措手?此为朝堂推为高论。”
林延潮知道张位所言也是当时士大夫普遍观点。
宋纁治户部时就是这个主张他说,宁可太仓里粮食,米陈腐烂也不可匮乏,一旦不继,朝廷就没有后备手段。
就好比银子,平日买来大米不难,但缺粮之时,必定米价暴涨,那时又能用同样的价格买米吗?
林延潮斟酌了一番言道:“次辅之言经国高论,这一次来此我正是要以此事禀次辅。”
“哦?”张位问道。
但见林延潮从袖子取出一白晃晃圆物搁于两人之间的案几。
“次辅,请看。”
张位取来此圆物放在眼前看了片刻,然后道:“此物乃银子所铸,中间似一个‘十’字,做工雕花也不甚巧,厚薄不一,不成形状。”
林延潮道:“这是佛郎机人的银币,我托人从广东购来。”
张位闻言抚须道:“原来是番人之物。”
没有看不起,也没有高看一眼,这就是不少明朝士大夫对待西洋之物的看法。
林延潮道:“听闻佛郎机人已是开始用器物制银,如此银币佛郎机人用来市贸往来,可少去切割称量之烦。”
张位寻思片刻,然后问道:“莫非宗海打算用东洋贩来的金银铸币?”
林延潮点点头道:“确有此意。前几年从倭国贩来不少银币,其国人称为银判,做工甚为精巧,我打算效仿用以流通,促商贸往来之用。”
张位道:“需如此大费周章?”
林延潮道:“据倭国消息,平秀吉一统倭岛六十六国,占据了不少金银矿山,并废除其国海贼,其用心不言而喻。”
“而本朝除了云南以外,皆不产白银。嘉靖年间倭国白银从海上流入本朝,以至于沿海不少海商逐利破坏海禁。而今反过来,若是朝廷将倭国之白银输入本朝渠道把握,如此不是将金银之物皆流入朝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