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娴呆了一呆,一时没接上话来。
这样的表情,已让沈瑾心下了然。这个妻子,他也是摸透了,侯门千金的骄纵脾气是有的,却没有那许多的心思算计。
而且……
“你自小生在锦绣堆里,几时将些许银子放在眼里过?”沈瑾盯着妻子的眼睛,认真道,“这到底是谁与你说的?”
张玉娴没被他吓住,心里反倒欢喜起来,喜的是他竟懂她,她真个是从没把阿堵物放在眼里的。
其实让她算计这些东西,她也是不耐烦的,只不过她不喜谈钱不代表别人可以拿她当冤大头,她觉得是他的东西,她就要给拿回来。
她抿抿嘴,道:“到底是你懂我。只是我想着,这话也有理,我们也当置产了啊……”
沈瑾一时竟有拿这么个傻媳妇没办法的感觉,他叹了口气,道:“娴姐儿,这么做了,等同于我沈家自己同自己打擂台,自相残杀,最终只会让外人占了便宜去。”
张玉娴慢慢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就自相残杀了,沈瑞做得织厂,我们便做不得?凭什么?他都出继了的,算不得四房人,算不得婆婆的儿子,他凭什么拿了织厂大头儿去?!凭什么我们要给他个出继的人让路?”
出继了瑞哥儿也是嫡母的亲生儿子,他沈瑾是什么?庶子而已。又凭什么受了嫡母的东西。沈瑾的脸骤然涨得通红,随即又很快变得惨白。
他一直对庶出身份不以为然,他已经做得足够好,让人忽略掉他庶出的身份。
可那到底是他身上的一块烙印,可能被掩盖,却永远也摆脱不掉。
也永远无法真正骗了自己。
“就是不许不做织厂。”他异常生硬道。
“为什么不做?你怕什么?我们还没挑他沈瑞的理,谁敢挑我们的理?”张玉娴的好脾气也到了尽头,语气不客气起来。
“我说不做织厂!”沈瑾厉声道。
张玉娴被这近乎突如其来的高声震了一下,随即,她就以更高的声音吼了回去:“我几时在乎过这万八千两银子?!我还不是为你打算!你家账上还有几个钱你知不知道?你不赶紧攒了银子来,等三年后,你拿什么银子走门路起复去?!还让我娘家再替你掏银子不成?!”
听了末了一句,沈瑾气得浑身发抖,一瞬间也没了理智,“谁用寿宁侯府掏银子了?!我几时让你们家替我去跑官?!你当这官我乐意做的?!你知不知道那群人都说我些什么!你还沾沾自喜,还招摇大排筵宴!外头都当这是个笑话呢!”
“笑话?!我舍了脸面回家死磨硬泡逼我爹给你弄个大点儿的官儿是笑话?!”大约这样的争吵多了,张玉娴也是瞬间就能进入吵架状态,立时吼回去,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不乐意!你凭自己本事多少年能爬上去?!你不乐意你别当这官儿啊,你怎的还乐颠颠的去了!我沾沾自喜?我招摇?我……”
她一时气不过,瞧着满桌子的饭菜更加碍眼,忽就伸出手去,将桌上的碟子碗扫落一片。
看着一地狼藉,沈瑾也是怒从心头起,抬手抓起一只饭碗狠狠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