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脸上犹有稚气,可张开口一首诗却是豪放派,颇为大气。
众人不免起了爱才结交之心,几个川人都是三四十岁年纪,杨慎在他们中都算是小的。几人便笑道:“公子小小年纪便已中举,真是后生可畏,我等老朽矣。”
那边闽人听得同乡被赞,也与有荣焉,其中一人操着乡音浓重的官话道:“宾仲可不是凡人,他五岁便能作诗,弘治十三年年方十一就中了秀才,十二就是举人!且是乡试第三名经魁!若非家中不许他太早下场,他早已是进士了。”
众人不免又一阵感叹,虽有古时甘罗十二为相,但到底都是古人,身边十几岁中秀才的都被叫成神童了,更何况这位十三就是举人,且是乡试第三名的!
众人便不由纷纷道:“果然少年俊彦,吾辈不及多矣。”又有人道:“如此奇才,明岁不说状元及第,也必是一甲有名。”
一时周围人也应和起来,夸赞不停。
算着年纪,这位也是十八了,算不得少年,只是看着面嫩,不免还被人称为少年。
那表字宾仲的举子初时还连连拱手以示谦逊,后听得有人提及一甲,他脸上却微微变色,没作声。
倒是他身边另一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黑着一张脸,不知用闽语说了句什么。
众闽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一时安静下来。
旁人却是听不懂的,见那青年一脸愤愤然,众闽人又不言语,不免好奇。又有脾气大的以为那青年骂人,怒目顶了一句,叫人把话说明白些。
那青年人原就肚子里有火,便朗声道:“说什么一甲,这一科里不知道多少衙内,如何还轮得到我等!便是再学富五车又怎敌那有个好爹的!”
众人一时哗然,那宾仲拉了拉同乡的袖子,用闽语小声说了两句。
那青年反而甩开他的手,声音更高,愤愤然道:“首辅李东阳的弟子、詹事杨廷和的公子杨慎,次辅王华的徒孙、前刑部尚书的公子沈瑞,阁老焦芳的公子焦黄中、兵部尚书刘宇的公子刘仁、工部尚书李鐩的公子李延清……”
他冷笑着,大声道:“有这些人在,哪里还有三鼎甲的位置?!”
杨慎与沈瑞、李延清交换了个眼神,神色都严肃起来。
沈瑞已错开身,向身后的长随张成林低声吩咐道:“去查查这几个人。”张成林领命悄没声去了。
一个乡音如此浓重的福建举子不会是在京中呆过许多时的,而若是才上京不久,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么许多朝中大员子侄参加今科会试的?
而他选择在年节这个时候,在西苑举子们集聚之地说这番话,又是什么心思?
这件事是针对沈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沈家如今可没有值得人图谋的地方,但在浣溪沙茶楼上说了这番话,又指出了沈瑞,沈家也已是被卷进去了。
杨慎微一思量,便向前一步走了出去,拱手为礼,道:“这位仁兄请了,不知兄台可认得你口中那几位部堂公子,可读过他们的诗书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