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琴满意的连连点头,然后对甘棠行了一礼,便跨上马车。
甘棠直到瞧不见人影了,才准备回家。
她刚回身就见似乎也是送人离去的吴清韵眺望着菩河水路。
甘棠想了想,又戴上帷帽去与吴清韵见面。
吴清韵认出她,往后退了好大一步,然后没甚生气说,“夫人,贱妾泥猪瓦狗之身,恐污遭了您,您还是离妾远些吧。”
甘棠僵硬的站在原地。
时下,无论什么阶层的男人都可以去本司三院成宿成宿不归家,但只要是良籍的女子却不可和本司三院的女子有半点交集,不然这些良籍女子会被那些风言风语诟病成行为不端,若其是世家大族的女子,还会让整个家族都跟着蒙羞。
甘棠其实至今和吴清韵也就只有一次见面,那次她还不知晓她的身份,加之吴清韵当时情况危急,和后来事情的走向,她都是被隐藏起来的,就没人注意到她曾和吴清韵见过面,自然外头也没传出什么中伤之语来。
甘棠听得吴清韵的自贬,她没来由的有些心酸,“你莫这样说话,我夫君和我说过你的事,我理解你,你不是猪狗,你是梅花,常言梅花香自苦寒来……我看过律令,教坊司的女子不像三院女子,只要你有了钱赁的起三街附近的屋子,就可搬出来住,不必成日都在教坊司,我问过我夫君教坊司如你这般女子的情况……”
甘棠想给吴清韵提供些帮助,可吴清韵冷笑着打断甘棠的话,并似嘲讽一般说,“夫人怕是不晓得三街附近的屋子有多贵,在教坊司呆到老死的女子一辈子的积蓄,也只赁得起三五年,而那些屋子又是谁的呢,某某御史大夫的?某某将军的?某某王侯的?夫人不觉得,教坊司女子以血汗挣来的钱最后还要还给那些男人,是个笑话吗?”
教坊司的女子说来是官妓,可以成天见那些达官贵人,便是去达官贵人家表演也使得,可和三院女子相比,她们简直苦的不能再苦,她们白天要习歌舞曲艺,晚上得无偿应召陪侍那些达官贵人。
是,可能有人会说,教坊司女子的恩客都是社会上层人物,能陪侍他们,是她们的福气。
可是这个福气,她们不想要!
三院女子得陪侍鱼龙混杂的恩客,可她们能得到真金白银,之后还能被人赎走或是自己最后从良,教坊司的女子却不行,因为她们的父兄丈夫是犯了错的,而她们受了他们的供养,所以只要他们找死,她们就也没有活路了。
若是女子也可以上战场打仗、去朝堂做官,就算是战死,死的尸骨无存,就算是被权利算计而死,死的极其没体面尊严,她们身处教坊司的女子也愿意那般活着。
凭什么一边不许她们做这做那,让她们只能靠父兄丈夫供养,一边一但她们父兄丈夫找死,她们就也得跟猪狗一般活!
若是男女对调一下,那些受了女子供养的男子愿意因为女子找死,就如猪狗一般活吗?
“吴娘子,世道是不易,让一人从出生到死亡,要受多次雕琢,要经历多次难过的坎,可是每一日该升起的太阳会升起,该刮的风会刮,该下的雨会下,该落的雪会落,这时阳光不在你处,未来风雨未必不会到你仇视之人那处,若有法子能让自己过得好点,还是该选的。
我是怜惜你的遭遇,才来同你说话,那是因为我与你同处一个世道,同为女子,今日的你未必不会是明日的我,我并非是想对你施以怜悯,我只是想在我力所能及之内,助你一番,你若是觉得我折辱了你的自尊,我向你道歉。”甘棠言必,对吴清韵真诚的行了一礼。
吴清韵侧身躲开甘棠的行礼,最后也没给甘棠一个好脸色。
她承认她是嫉妒甘棠,她原先也是如她一般的鲜活少女,若是她的父亲真的贪污过国库银两,她不得不受波及,她也想的通,也能接受这世道给她的折磨,大不了她就三尺白绫抹了脖子,清清白白离开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