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朝政一直为执政者所不能忍,何况东都乃天子脚下,当年陛下痴迷《江山美人图》之中的画中人,险些断送大周江山,妄议之人连同前太子都受到惩处,可见陛下对此十分反感。
因此我推断,如不能得到郑北游乃至在场的众位公子认可,我是极难融入这帮人组建的圈子里,即便我进了幻剑书盟,也只是换了个寄人篱下的屋檐罢了。
微微点头之后,我收好铜简:“如郑兄与诸位兄台日后有用得着再下的,尽管言语,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
陆尧单枪匹马,没有圈子也无任何强悍背景,他仅仅是个心思复杂的少年,与他相处我反倒坦然舒服些,但当我真正投奔书盟,却发现读书人的圈子最难融入,看似一派祥和称兄道弟,实则读书人的心思更为复杂。
我若没有记错,洛河诗会当晚,郑北游还曾亲自出席大屋之中为王公望站台,当时他便是王公望当晚塑名的底牌,我俩的交集也是从那时产生。
如今联想到此事,再审视我与他的微妙关系,突然变得有些讽刺,从这件事也能看出郑北游表面上人畜无害,甚至能豁出颜面与人为善,可实际上他翻脸如同翻书,而且还不通过任何脾气表露出来,让人摸不透真是性情,也看不出任何心思城府。
其实这样的人往往很可怕,现在再那他与精明的陆尧相比,陆尧则显得喜怒于色,城府虽深,起码知道他要达成什么目的,因为陆尧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他的精明写在脸上,算计刻在骨子里。
而我面前这位国公府玄孙,则深邃得多,看不出目的,做事时谨慎成为习惯,温吞如水却又阴柔的一面已为本能。
这两类人都可怕!
那种日久未必能见人心的可怕!
真不知道狗爷劝我入这狗屁书盟,到底是为我好,还是锤炼我识人断人的本领,我这也算头一次领略东都各圈层,同时也是第一次对人心与人性进行探查。
说到底,混迹江湖也好,入朝堂也罢,坦诚交心可以,没有戒备之心与城府,注定在这片土地之上挫骨扬灰,这比死无葬身之地还要可悲。
“那徐某在此谢过各位。”
我向郑北游与众人抱拳致谢,脸上依然挂着浅浅微笑,我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德行,算不算笑里藏刀。
突然想起来什么,郑北游示意我不必太过客气,然后认真跟我说道:“门客每年两石粟米,这俸禄不知徐兄是否够用?”
根据大周计量,一石为一百二十斤,一斤十六两,按照这个俸禄标准,我不敢说足够维持司自己一年口粮开销,撑半年足够。
好在我在陆尧身上能够挣着一些裹腹钱财贴补生活,有这两石粟米,生活不敢说滋润,锦上添花毫不夸张。
“足够了!”
我点了点头,没张口与郑北游讨价还价,主要我不想坏了书盟里的规矩。
“徐兄肯加入书盟,只要提出的条件合理,我必满足!”
郑北游的话说得越敞亮,我越感到担忧,且不说这种话会不会在盟内招致他人非议和嫉妒,单是这份特殊就会使我深陷被人孤立的尴尬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