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们方走出紫藤廊,永清便听见耳畔一声极为腻味却极其高亢的“永清姐姐”,引得满席目光皆向她蔓来。
“常乐。”永清淡淡应了一声,扫了一眼许久不见的这个妹妹。
她今日穿着一身长乐明光锦的银红小袄,经线提花夹着金丝在灯火之下璀璨生光,因着花纹致密小巧,只显得富贵讨喜,而非浮夸艳俗。颇具光泽的黑发从她圆润的颅顶,被和着细细的珠穗一同辫织,挽作低低的双鬟,垂在鬓后,再在乌亮的髻鬓交接之处,簪上两枚金珠作蕊的碧玺芙蓉华胜,便足以衬托她日渐光艳动天下的美貌。
似乎连同赵昭仪一起闭关的三个月,也让常乐学会了忍气吞声,纵使目光中仍含着戒备与嫌恶,她也可以与永清亲昵地寒暄:“几个月不见,永清姐姐真是越发端庄威仪了,不似我,常被父皇说仍是小孩子心性呢。”
等她眼眶里两个墨丸微微一动,觑见永清身后站了个男子。
他不似宴上的西京纨绔一般锦裘着身,动静皆是浮光掠影,仿佛极为朴素低调的隐士狂客,唯独髻上束着的羊脂白玉莲花冠泄露了他矜贵的身家。
“这是……”常乐神色一怔,眸中复杂起来。
萧雾月淡淡一哂:“兰陵萧雩,见过常乐公主。”
兰陵萧。
这个悠久的姓氏,让常乐心中一阵惆怅。
凭什么围在永清身边的永远是高门士族的子弟,而围着她打转的,要么是赵都等久贫乍贵的新秀,要么就是只剩瘦死骆驼比马大名声的老贵族?
常乐微微翘起了唇角:“姐姐真是长袖善舞呀,总有裙下之臣追逐着姐姐。”她眼波一转,“不知这位萧公子,可知,先前永清姐姐与许侍中在西京可是出双入对,比邻而居,情意非常呀——哎呀,妹妹不会说错了什么,坏了姐姐的好事吧?”
“是这样吗?”萧雾月故作惊诧地挑了挑眉,含笑向前倾去,问永清,“我的未婚妻殿下?”
“原来姐姐在朝京早有婚约,”常乐娇呼一声,眸中兴奋难以自已,“啊,那我如今更同情的便是许侍中了呢……哎呀呀,好像也不对,萧公子如今晓得这桩事,恐怕心中也是吃味吧?”
……
永清瞥了一眼萧雾月,她寻见了常乐,就好似年轻活泼而饱食餍足的猫儿第一回逮到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鼠一般,无心刺杀,只想玩弄。
萧雾月极为配合地作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常乐公主这话倒是说进臣心坎里了。”
永清看她玩心大起,反觉得好笑,强忍着不让嘴角抿起。
常乐心中暗爽,自以为拆了永清的台,又觑见永清强板着一张脸,以为她已被一针见血了。
“可是,臣已经习惯了,”萧雾月幽幽长叹一声,“唉——毕竟永清公主出身显赫,貌美动人,在朝京时便是仰慕追随者无数,臣怎么能指望着能一直拴着公主的心?即便公主一时移情,那也是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臣只愿默默守护着永清公主,不要让她为旁人流言蜚语中伤。”
常乐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