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迅速平静下来,仍是略有慌张道:“陛下,妾身方才睡不着,走到庭中赏月,隐隐听见有喧哗声,凭栏一眺,却见皇城周围隐隐火光攒动,许多披甲士来往于朱雀门前,妾身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见那些人却从朱雀门涌进来了。”
她又呜咽了两声,以袖拭去眼角泪痕:“妾身无意觊觎政事,可陛下日日在妾身那里批阅国事,妾身多少也对这些事有些了解,陛下分明没有召集过军队,这些人深夜入宫,必定狼子野心,妾身愿掩护陛下撤回朝京!”
王美人话音刚落,顿时感觉手臂上一阵剧痛。
皇帝双手紧紧箍住她,手指几乎陷进了她白皙的肌肤里,怒目圆睁:“谁!你可看清了是哪支军队?!”
王美人蹙眉忍痛,含糊道:“妾身不知道……不过,陛下先前不是把西京禁军都交给了刘常侍……?”
“对了,还有刘骑,”皇帝蓦地把她放下,王美人吃痛地跌在地上。皇帝又慌忙把她抱起,仿佛这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爱妃没事吧?还有刘骑,禁军还有刘骑,他一定会来护驾的。”
皇帝这个时候还没怀疑刘骑。
王美人紧紧贴着皇帝的胸膛,又道:“可是朱雀门的守军不归刘常侍管么?他怎会放纵那些贼人进来?莫不是……刘常侍已是殉职了?”
她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碎骨般的咬牙声:“他最好是。”
这时,宣室殿前的御道上杀声震天,一阵尖利的兵戈交接的声音,王美人熟练道:“陛下,看来是来不及了,还请陛下纡尊降贵,暂时躲在衣箧之中!”
皇帝被这声音吓得魂不附体了已是,好容易回过神来,一拍殿柱,万念俱灰道:“这有用?”
“如果妾身和陛下一起躲起来,他们自然不信此处无人,一定会搜个底朝天,”王美人眼角晶莹,深情款款道,“所以妾身要留在此处,引开那些贼军,到时候陛下自然会逃出生天。”
这有理有据,她又有牺牲之意,倒叫皇帝感慨万千。
他激动地握住王美人的手:“从来没有人为朕主动牺牲过,爱妃,你一定要活下来,日后朕定不会亏待你。”转头钻进了衣箧中,还差点被里头一条腰带绊得摔了一跤。
王美人擦去眼角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坐在空旷的大殿里,静静等待下一幕的上演。
皇帝躲在衣箧之中,已是抖如筛糠,他突然后悔轻信王美人,她一个弱质女流岂能在乱臣贼子面前信口雌黄,若是被施加酷刑,说不定还会出卖他。即便她坚贞不屈,一个美貌宫妃落进贼人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皇帝又对她许了重诺,如今他只能期盼她最好活不下来算了。
兵戈之声越来越近,皇帝逐渐不抖了,已开始屏住呼吸,唯恐被发现他活在这里。
但他只听见王美人充满惊喜地呼喊:“永清公主!”
“美人也在此处?”是永清疑惑而担忧的声音,“我的长史见皇城中许多禁军行踪鬼魅,特地来告诉我,当时还不以为意,岂知后来竟然有一队禁军冲击我的公主府,我便担忧父皇安危,一边遣人向城外屯军送信……哎,还不知蘧将军能否前来护驾,我就带着府兵杀了进来,想先把父皇接出这个是非之地。”
皇帝先是一惊,倏尔又狐疑。
这件事,说不定就是蘧皇后怂恿永清搞的鬼,这丫头和他已几乎反目成仇,怎会如此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