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灵一听,头脑“嗡”的一声,更是一片混乱。眼看罗亚和清卿漂在水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南嘉攸岂肯给罗亚上筏夺箫的机会,趁着清灵发愣,拼命要将竹筏划得更远些。偏偏是这一只桨的筏越用力划,越在水中团团打转。顷刻之间,罗亚便抱着清卿追了上来。
嘉攸方想举箫迎击,不料清卿人小灵活,“腾”地爬上了筏,一口就咬住了南嘉攸手腕。嘉攸吃痛,却不愿放手,仍是死死攥着宝箫。这时罗亚也上得筏来,抬手就向木箫夺去。天也不料南嘉攸求箫如此心切,几近疯魔。眼看着宝箫又要被夺去,竟然一招“天雷降”,将那木箫向下用力一挥,瞬间就要砸到清卿身上。
如此毒计,二人都是是始料未及。眼看着清卿即将惨遭毒手,清灵一个闪身,挡在了清卿身前,想要伸手抵挡——怎奈南嘉攸攻势太过凶猛,清灵怎能抵挡得住?只听“砰”的一声,那木箫就重重地砸在了清灵头上。顷刻,脑浆迸裂,血流如注。清灵血肉模糊的面容不受控制地倒向河里。
河中央悠然的木筏上,静静斑驳着夕阳残血。
罗亚没能来得及救下清灵,看着嘉攸癫狂至此,心中已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只是一个劈手,木箫就回到了罗亚手中。罗亚见河里不远处有块大石伫立,便几下将筏子划了过去,将嘉攸猛地抛下了水:“这般作孽,天下岂能容你!”斥罢,水流卷起,带着木筏一路远去。
罗亚已不能带回清灵尸首,便挡在木筏来的方向,生怕清卿看到那片血腥的河水。筏子漂着,清灵的音容笑貌仿佛仍在身边。罗亚看着清卿小小的背影,想起十二年前子书与陵枫一对鸳鸯爱侣、想起一二年后这一路的死死生生,渐渐忘了天色、出了神……过了许久,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
经历了如同灭门之灾的清卿,此时竟一声也没有哭。
清卿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独处在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罗亚悄悄走到她身旁,又轻轻把她抱了起来:“清卿……”
“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说什么?”
“我说南嘉攸!”清卿不回头地大喊:“他们父子害死我师父师姊,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罗亚沉默了一会儿,答道:“让他自己抱石求生吧。该如何罚他,是上天的决断。”
“让师父和师姊都死在什么碎琼林手下,也是上天的决断?!”清卿一喊,自己也是一愣:“难道你算出来的卦象就是这些?”
罗亚无言以对。清卿见罗亚不答话,猛地夺过木箫,用力向远处掷去。罗亚一惊,眼见木箫入水,只好重新跳下水去,一路游着把它捡了回来。待得湿淋淋回到筏上,罗亚拿过清卿的小手,握住这木箫:“清卿,你听着:这白玉箫是对你师父极其重要的物事,今后不许拿它任性,记住没有?”
“我偏不要!”清卿又想把木箫重新扔出去,幸好罗亚在半空中就截了回来。“就是因为这根破木头……师父、和师姊,才……”说道此处,清卿终于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清卿哭着,罗亚却说不出话。看见这把木箫仍沾着鲜血脑浆等物,便强忍心中难受,用河水洗了又洗。此去一夜,二人各怀心事,任凭小筏在天地间游荡。
几日过去,罗亚想着这样越来越往南,若真遇见碎琼林的人难免尴尬,倒不如上岸走陆路再定去向。放眼所及皆是崇山峻岭,一时杳无人迹,只好让筏子继续漂一阵作罢。清卿每日所食,都是河中个头不大的鱼类。到后来火石磨损得不能再用,二人便只剩下生鱼勉强吃着。一日,河面上远处,一阵悠悠的香气顺着风飘了过来。
清卿许久没闻到饭食香味,这一闻,肚子登时咕咕叫了起来。罗亚心中疑惑:难道这群山之中还有人家不成?一面想,一面划筏靠近。若是真有人家,蹭口饭吃也是不错。
正是一日中的正午之时,香气愈发浓郁。先是小小的一面旗子露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根长长的桅杆;等到靠近,原来是一艘横跨水面的大船。船上的人看见筏子靠近,立刻从船头垂下一条悬梯。罗亚抬头一看,高处的旗帜上果然绣着几片银弦,心下笑笑,让清卿先爬上去,自己紧随其后。
到得船上,船头立着一人见罗亚到来,拢起衣袖合手一笑:“巫师大人,这一卦算得可准?”
“我没算到你会来。”罗亚摘下帽子,“不过其实不用算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