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老人点点头,“客官东方迢迢而来,自然赶路辛苦。”
听得此言,不由得子琴心中又生出新的问号来。进入酒馆坐定,子琴便抬头问道:“老者如何知道,我是从东方来?”
酒馆老板给杯中倒满了酒,转过身,脸上全然没了方才迎客时点头哈腰的谄媚笑容。老人双指夹起圆而光滑的杯脚,“啪嗒”一声,坚定有声地扣在桌面上。子琴恍然大悟:
“夜屏山的贵客,一朝分别,竟已是这么多年!”
此刻坐在子琴对面的酒馆老板,姓夏名凉归,曾是仰慕令狐子棋的大名,去到夜屏山上讨教的当世高手之一。上次见面,子琴自己年纪尚幼,自然一时间认不出来。
“掌门快莫要提多年前的旧事。”夏凉归眯起眼,低头笑了笑,“令狐居士能在舞象之年盲对西、南、北三位棋官,而同时皆半目胜之,老东西每每想起,仍然惊悸有余,汗颜得很哪!”
“三位谦让师弟年幼罢了。”令狐子琴端起笑容,“夏棋士何必如此过谦?”
凉归闭起眼,摇摇头:“险些忘了正事。白驹过隙,老东西一时也没能认出掌门来。”说罢,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凑近,“令狐掌门莫要瞒着老东西。这几日,江湖中可是要有大变故?”
子琴心中一惊:“棋士何出此言?”
“前些日子,老东西的破烂酒馆竟也聚集了不少名门显贵……”于是便把温弦、箬冬、南嘉攸、蕊心塔的紫衣姑娘在酒馆中大打出手的故事告诉了子琴。子琴心中暗暗点头:
想找找不到的人、和无意间正要找来的人,这下子都聚齐了。
“打西边来的筝掌门,身上却沾着一股东方的土味。”说罢,凉归试探性地看了看子琴。
子琴点头道:“的确,我徒弟中了与我一样的伤,我特追寻他二人而来。”
“既如此。”凉归抬起眼,“我与掌门同去。避免他人不讲道理动起手来,掌门人数落了下风。”
子琴心中转念一想,的确比自己孤身一人要可靠些。但苦于自己心有所碍,只好道:“不劳烦夏棋士……”
凉归听到这一句,内心已然着急起来,不由得急躁言道:“掌门嫌弃老家伙骨头脆了,走不动路了?”说罢,双指不知从何处瞬间变出一颗白子,在黑色的酒坛子上轻轻一敲。只听得一声悦耳的脆响,小孩高的酒坛子登时“哗啦啦”碎落一地,一时间碎块和粉末混在地上,惹得欢闹的酒客瞬间安静,纷纷向这里张望来。
子琴安坐原位未动:“棋士误会,晚辈不过有一事相求。”
令狐子琴探出身子,正欲明言,忽听得门外一声尖厉的叫唤:“老板好厉害的本事,怎么被几个兵头小厮打得鼻青脸肿?”
二人此时坐得离门口不远。抬头望去,只见一瘦小的女子包裹在鲜绿色的丝绸,跨腿骑在屋外大门酒旗上。绿衣女子随着晚风晃晃悠悠,活生生像条细弱的柳枝在阴暗的月光下飘荡。夏凉归也不起身,只是冷笑道:“不知何方高人,令寒舍蓬荜生辉哪!”
“那你又是什么人?”绿衣女子闪电般跃下旗杆,在地面上稳稳一落,“买了咱家的姑娘,却不把姑娘当人?”
原本安静了一时的酒客醉徒们此刻又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凉归听得嗡嗡声如苍蝇乱飞般吵人心乱,便提高嗓门,沉下气道:“南家的兵丁要抢你们姑娘,你来找老头子作甚?难道是菩萨发了慈悲,派姑娘赔我几个酒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