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刻,母亲想到的,是熊神的话,是关于女儿的命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站了起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儿。
“欣欣,你以后不许再做那种梦了,听见了没有!?”
说完了这话,女儿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就像是又睡着了似的。而母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她也不知道女儿到底做了怎样的梦,也不知道这梦到底是不是女儿想要梦见就能梦见的,更不知道,梦这种东西到底是不是可以被控制的。但见女儿没有回应,就像问问到底有没有在听,可心里又一想,这样问,女儿一定不会老实回答,得拿出点家长的威严来,便从墙角拿来了扫帚。
北方入秋的时节总是冷的突然,木子欣盖了很厚的棉被。母亲想着只要打在棉被最厚的地方,女儿一定不会疼,只要吓一下就好了。而木子欣不知道母亲说完了之后去做什么了,只能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看,也就掀开了被子。
就在被子被掀开的瞬间,空中传来咻的一声,接着胳膊上一个火辣辣的疼。捂着胳膊起身看,就看到母亲握着扫帚的一头,另一头搭在床沿上。
木子欣没有看母亲错愕的表情,她只是看着那根扫帚把,先前没有见到白风筝王国的懊恼,刚才母亲那毫无道理的话,以及现在竟然会因此而打自己,什么时候做梦也有错了?就算有,又怎至于到挨打的地步?木子欣并没有被母亲吓到,相反的,愤怒在她的胸膛燃烧起来。她忽地扔开被子,突过来夺了母亲手里的扫帚,两手抓着两头,往膝盖上砸,想要砸断这扫帚把,但砸了几下只听到咔咔的声音,却不能把它折断。也硌得腿疼,便一把扔向窗外。
可是窗户关着,扫帚砸在玻璃上,又有窗帘挡着,只发出“嘟”的一声,就咣啷地掉在了地上。
空气安静了下来。木子欣坐在床上,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但她没敢抬头,只是看着落在地上的扫帚。她想着,自己一定是把母亲吓到了,母亲一定会坐下来安慰自己。而自己要告诉母亲,她有做梦和做什么梦的权力和自由,同时还要要求母亲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自己睡觉了。
可是,母亲突然抄起地上的扫帚。她甚至没看清到底是母亲弯腰去拿的,还是扫帚自己从地上飞到母亲手里的,就那么忽然的就到了手里。接着呼地一声,扫帚把打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她感到这一下,胳膊的肉都被打开了花,上面一定已经血肉模糊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确认伤势,又一下打了过来。“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她觉得自己的胳膊上一定已经露着骨头了。
母亲又打了第三下,打完了就立刻又要打第四下。木子欣本想硬扛着,可是第二下的时候就已经疼得钻心了。她爬着想躲,身上还是挨了那第三下,又听到第四下要来,她便拿手去挡。扫帚把打在手上,不是“啪”的声音,但也不是打在骨头上的那种“叭”的声音,倒像是什么东西碎掉的了。她不知道是打在了手背上还是打在了手指上,也不知道那碎掉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骨头断了。
“咣啷!”
是扫帚掉在地上的声音。木子欣往地上看,是那扫帚的把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一截,母亲手里还捏着一截。但是母亲的手上流了很多的血,血还在握紧的拳头上往下滴。
木子欣没见过这么多的血,那一瞬间她吓坏了,也不顾自己的骨头是不是断了,胳膊是不是血肉模糊了,爬过去抓着母亲的胳膊,一开口,泪就夺眶而出:“妈妈我错了,以后做梦再也不说梦话了!我以后也不做梦了!呜——呜——”
母亲没说话,抽了胳膊出来,将手里的另外半截扫帚掴在地上,踢着脚走了。
木子欣往前栽了一下,但扶住床沿没有一头栽到地上。她小心地看看门口,又看看自己刚才挨打的地方。胳膊还是胳膊,手还是手。没有皮开肉绽,甚至好像没有被打过一样。
她本想着明天到了学校里,可以把伤给同桌给好朋友看,给他们讲自己的委屈,听他们的关心。但是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伤。
她小心翼翼地爬到床尾,伸出胳膊去够墙上的开关。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伤,但肌肉的一伸一缩都挤压着肿胀的皮肉,加之还未安定的余惊,让她的这个动作变的极为吃力。
就在她快要够到灯开光的时候,“嘭!”的一声门被撞开,母亲阴沉的脸正好出现在面前。
木子欣吓得叫了一声,但知道是母亲,就不敢叫太大声,只是轻轻地把声音含在嗓子里。
母亲似乎也有些意外,但木子欣反应的速度要快,母亲就及时稳住了情绪。母女面对面僵了那么一阵。最后还是母亲吼了一声“睡觉!”然后忽地按下开关,漆黑中把门摔上。
突然的漆黑让木子欣感到恐惧,就好像自己又像刚才梦里那般朝着深渊坠落。坐着,胳膊不痛,手也不痛。但稍微动一动,哪里都在痛。她小心地挪动身子躺回去,像是怕惊动了某只睡在黑暗中的猛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