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不能通过合法的边境贸易取得生活必须品,岂能善罢甘休,蒙古人肯定要想方设法获得这些生活物资。
获取的方式因人而异,因地而异,因时代而异;有时冒着风险私下交易,有时公然抢劫,有时干脆发动战争。
汉人与蒙古人抢劫与反抢劫的斗争进行了几千年,汉人为此修筑了万里长城,想建一堵墙挡住蒙古人。
这个想法劳民伤财,很愚蠢,因为万里长城没能挡住蒙古大军,蒙古人索性灭了宋朝,建立了元帝国。从此不必抢劫,合法征收。
人类社会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榆树沟的历史是神州大地历史的微缩版,抢劫与反抢劫的争斗源远流长。所不同的是,民间的抢劫是互相的,今天蒙古人越界抢劫了汉人,明天汉人过境抢劫了蒙古人。
蒙古人凶猛彪悍,劫掠成性。他们一二十人一群,快马弯刀,风高月黑的夜晚突然闯进村庄,见什么抢什么,盐,粮食,茶叶,铁器,衣物鞋帽,锅碗瓢盆……把村庄洗劫一空,策马而去,消失在黑夜里,消失在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上。
榆树沟的汉子们也不是孬种,来而不往非礼也,汉人没有蒙古人的快马,没有蒙古人的勇猛,但汉人有几千年的谋略,做事讲究计谋。榆树沟人对蒙古人的抢劫讲究“文活儿”和“武活儿”。
“文活儿”是动计谋。蒙古人好客,好酒。榆树沟人以做生意的名义进入蒙古界,送蒙古男人烧酒,送女人衣料,送小孩子糖果,施以小恩小惠,夜宿蒙古包中。
蒙古人便好酒好肉招待,酒席之上,推杯换盏,不用太费力,就能把蒙古男人灌醉,男人烂醉如泥,其它妇孺老人就不是对手了,一根麻绳,把一家老小捆翻,赶起牛羊走人;有一条很关键,心不要太黑,不要把牛羊全都抢走,那样人家没了活路,会追赶你跟你拼命。一般来说抢走三分之一,或一半,蒙古人酒醒后一般认栽,并不追赶。这是因为天高地广,无处可寻,再就是,没有足够的人手,赶上了也要不回牛羊,甚至一场血战,死伤累累。
也有高人酒后设赌局出老千,把蒙古人的牛羊骗到手,这需要有更高的智慧和手段。
“武活儿”分三步,先踩点,后招集人马,制定计划,最后突然袭击。
蒙古人居住分散,一个草场只有几个蒙古包,人数不过一二十人,黑夜突袭,无论老幼,斩尽杀绝,所有牛羊悉数劫走。
武活儿比较残忍,太血腥,需要有人数优势,风险大,收获也大。常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丢了性命,这就是所谓富贵险中求。
榆树沟人与蒙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抢劫延续了千百年,榆树沟人形成了“富贵险中求”的匪传统,可以说已经固化成榆树沟人的生存方式,这种理念写进每个榆树沟人的基因密码。
解放以后治安强化,社会安定,盗抢之风暂息,榆树沟消停了几十年。他们起早贪黑的农业学大寨,开山挖渠修水利,荒山坡上造梯田,人定胜天的口号喊的震天价响,可是,种下去的玉米还是长不过一人高,结出的棒子还是超不过一拃长;榆树沟人一直吃救济粮,虽然饿不死,依然是穷。
改革开放后,倡导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倡导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榆树沟人终于找到了致富的门路。原来榆树沟不适合种庄稼,却适合种葡萄,种苹果。
榆树沟人虽然穷,却并不懒,几年功夫,漫山遍野种上了苹果和葡萄。
榆树沟的葡萄名声远播,号称东北的“吐鲁番”,一时间洛阳纸贵,奇货难求,本地人,处来人圈地为园,沿榆树沟几十公里,漫山遍野全是葡萄园。榆树沟有了外号:葡萄沟。
这个外号名副其实,驾车走在新修的柏油公路上,路两侧的山坡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葡萄园。
时代变了,找到了致富路径的榆树沟也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