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名苍头从远处走来,对两人见了礼后,复又朝王辅说道:“宫里有人来说,所有秘书郎都得到石渠阁去。”
“好端端的、”王辅别过脸去,不再理会王端气恼的神色,他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不就是来了两个新来的秘书郎么?怎么,还要摆出阵势来迎接他们?”
“不、不。”苍头连忙摆手否认道:“说是秘书监已将石渠阁和秘府的藏书都整理出来的,今天国家为此要亲临石渠阁,顺带接见新来的秘书郎。”
“哼。”王辅不屑的哼了一声,随意的摆手让苍头去准备车马,然后转身对王端说道:“阿兄,话就说到这里,你可别对马钧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不然耽误了君上要的东西,咱俩可吃罪不起。”
说完,王辅还是依礼对作为兄长的王端拱手作了个揖,王端勉强沉住了气,也拱手朝王辅简单的对揖,两兄弟私下再如何争执,也要在奴仆面前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来。
王辅走后,王端在别院门口站了好久,他此时已不再是仅仅为了不让王辅一错再错,听了王辅的话后,他更是为马钧感到可惜。
即便王辅临走前的警告犹在耳侧,他还是下了决心,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一个奴仆提着食盒从屋子里正走了出来,被王端一手拦住,他把目光往食盒上瞟了瞟,命令道:“打开我看。”
那奴仆依言将食盒一层一层的打开,只见里面的碗碟无不是干干净净,只有些许汤水油花在上头,一粒米也没看见。在这个朱门酒肉臭的时代,也只有那些真正的贫寒之家才能把菜吃的这么干净了。
王端只觉得心里有些沉重,他悄悄走到屋子门前,透过半开的门缝,正好瞧见马钧背对着门,在墙角的箱箧里翻找着什么。
只见马钧从箱箧里翻出一份破旧的简牍,编册的韦绳都快断了,马钧却视若珍宝的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打开来看。
王端此时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这动静惊扰了马钧,他立时心虚的将简牍卷起握在手上,一脸慌张的看着来人:“王、王君。”
由于性格年龄以及两人给予马钧不同的气质观感,马钧对兄弟两个的称呼都不一样,对性格散漫的王辅的称呼是‘王郎’、对儒雅沉稳的王端的称呼则是‘王君’。
“我、我、我就……”马钧似乎很怕王端,心里慌乱之下,连王辅叮嘱的说话方式都忘了,他只好连说带比划,指了指外面摆着的曲辕犁,意思是自己这就去做事。
“无妨,君上吩咐的事情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此误了学业。”王端摆了摆手,沉静的说道:“你看的什么书?”
“《孝经》。”马钧简单的答道,并将手中破旧的简牍递了过去。
王端稍稍打开看了几眼,发觉这份简牍不仅破旧,而且内容有许多错字、假字,甚至是缺句子,显然是抄录本书的人太过糊涂,或者是在流传过程中以讹传讹。
文字多谬,俗儒穿凿,这是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的学术问题,直到蔡邕提议雕刻熹平石经才得以基本解决经书在抄录流传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只是像马钧这样的贫寒偏远的人家,就没有那个机会和渠道去雒阳观摩石经,反而将手头上为数不多的错漏经书当作珍宝。
王端随意的将书卷了起来,无意间看见马钧小心的神色,忽然问道:“经书和这些巧技,你更想做哪一种?”
马钧顿时支吾道:“巧、不,我还是更、更想读太学。”
看到对方这副样子,王端忽然想把真相都告诉他,但他一想到这么做会带来的后果,又讪讪的住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