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只要他开疆拓土,平定蛮夷,轻徭薄赋,上行节俭,缔造一个海清河晏的大兴,他必将为后世人传颂。
可没想到,他这个好儿子,好太子,好储君,竟是延揽这般包藏祸心,酸腐不知死活的文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般诋毁他大业的事来。
一字一句,都朝着他这个父亲身上来。
好,好啊,他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来人,将太子给我拘来——”
一听此话,刘守成大惊,便是虞定方也唬了一跳,连忙上前劝慰道:“陛下息怒,太子殿下此为本是立功,只是下面人行事不当罢了,若陛下为此对太子殿下动怒,难免让天下人诸多揣测,尤其是以陆太傅为首的文人世族们,必会为太子殿下请命,反倒掀起朝堂震荡——”
听到虞定方这一番深入极里的剖析,尚在震怒中的杨崇渊也渐渐压下眸中怒气,瞳孔内的浓雾一点一点散开,慢慢变得清明,却是异常冷冽。
是了,以陆周为首的那些文人老臣,向来站在东宫一处。
他若为着这只字片语叱责东宫,只怕反露出他心中不为人道之的……
这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将自己在天下面前,对号入座,沦为谋权篡位,来路不正的开国之君。
一想到此,杨崇渊便觉得心内仿佛拱着一团无名火,一路横冲直撞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怒不得,压不住。
……
紫宸殿内一片雷霆风雨,此刻的御陵王府内相比之下祥和了许多。
方随父亲李章、赵翌从玉清观吃了闭门羹回来的李绥心绪并不高涨,看起来似是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一旁跟着的念奴和玉奴却都知道自家郡主心中的低落,偏生她们却什么也做不得。
眼看着马车方停在府门外,被念奴轻声提醒下,李绥倾身走了出去,便见一只手已然停在面前,顺着看去,正对上赵翌那沉稳的目光。
李绥默然将手搭上去,触及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一只温柔而暖和的手紧紧将她的手包裹住,待她下了马车站定,赵翌的手却始终不曾松开,反而又握得更实了些。
“今夜还要参加宫中晚宴,这会趁着时间歇息一会儿。”
听到赵翌的话语,李绥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便在他的陪伴下回到了所居的院子,直到她松下头发躺了下去,赵翌这才撑伞于风雪中离去。
安静而温暖的房中,李绥静静躺在床上什么也未曾想,只是无声地盯着床顶悬着的镂空香球,似乎走了神。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的动静让她警醒地偏头,便听到玉奴的声音极小的响起。
“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