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借着铜镜,看她简直要把那一绺发挽出花儿的阵仗,忙忙擎了梳篦打断她,“作什么这么严阵以待的,分两股挽两个垂挂鬟就是了,再说了,你当出头就是好的?”
人的心思便是最猜不透的。
你争奇斗艳,向他们展示你的好,他们面上跟你笑,跟你吹捧几句,背地指不定怎么嫉恨。
要是光肚里揣着还算好,万一哪一天兜不住了,拿脏水明面儿的泼你,就算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也是平白惹一身骚。何苦哉?
不若默默的,做个不起眼的众人,图个清净。
风月听照了吩咐,但替沈南宝更衣的时候,还是执拗地选了盘着银线的秋香色对襟褙子。沈南宝套在里面,那淡白的鹅蛋脸,碧清的妙目,就像金瓶里插进一朵白栀子,冰冗清骨,却又带着点脆嫩的娇艳。
沈南宝显得很满意。
风月却攥着几枚华胜在旁跃跃欲试。
沈南宝让她消停点,“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势,他尚闲职待查呢,我再穿得这么引人注目,传到官家耳朵里,成什么体统。”
风月这才作罢了,不过还是疑惑,“既这么,主子是怎么能去的江南?”
沈南宝对镜抿着头,太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是一层光丽的杏子黄,她道:“你忘了?郑书昭的父亲是谁?”
话落,那有些毛毛的头终于被她抿伏贴了,沈南宝便叫了车把式,携着绿葵和风月上了轿,一并往金.明池去了。
刚一下马,临水殿里,插满玉搔头的郑书昭珠光宝气地走了过来,“来得整整好,我方方我还同我自己姐妹说道起宝妹妹你呢,你就来了……”
不等沈南宝话说,一手扣住沈南宝的腕儿便往里扽。
甫一进去,浓烈的脂粉香夹缠着汗酸气,严紧郁塞腻进鼻子里。
沈南宝只觉得好容易拿药吃好的鼻痔恍惚又要犯了,忍不住的,她耸了耸鼻尖,想避到一壁儿去疏疏风。
郑书昭却是把她摞书一样,直摞到了乌泱泱的几人跟前。
那味道便愈发刺鼻了,沈南宝甚至闻出了一股死去的肉体才有的腻滞味。
郑书昭的声音就在一旁,带着刻意的亲昵,“喏,这便是我同你们说的,颜暮的妹妹,萧南宝。”
最后三个字,郑书昭着重地说。
沈南宝听着,也很顺她心意的怔了一怔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