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已经三个月不曾下雨。
他站起身来,走进厨房,在每个地方都找一遍,没有找到一滴水。
提着水桶出了门,他站在门口左右张望片刻,想看看村中是否有蓄水的溪井。
他在定州出生,虽然记忆模糊,甚至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但是乡音和水,一进定州,就从脑子里勾了出来。
很快他就见到有老人提着半桶浑浊的水过来,便立刻上前,沿着水滴落的痕迹找了过去。
沧乡确实有溪井,只是三个月不曾下雨,在溪底的溪井也几近枯竭,村中有人轮流守候在此,一家一日也只有半桶水,见银霄在此赁了宅子,便让他提了半桶。
银霄提着这半桶浑水,走回宅子里,将水桶放好,先站在窗边听了听宋绘月的动静。
里面没有声响,他以过人的耳力能听到宋绘月绵长的呼吸声。
宋绘月睡的很沉,一时半会没有要醒的迹象。
银霄一动不动地站了片刻,等水静置的差不多,走到那半桶水旁边。
拿着水瓢,他将上面那一层干净些的水用瓢舀出来,准备烧滚,让宋绘月起来能喝上口热水,剩下的再舀出来一层,给宋绘月洗漱,最后舀出来一小碗泥水,他沾湿衣角,草草擦了把脸。
提着剩下的水,他再次出门,到邻舍走了一趟,加上一两银子,换来六块野菜饼,两个鸡蛋,还有一小包粗茶叶。
等回到宅子里,他将东西放置妥当,便劈柴烧火,将鸡蛋埋在灰堆里烧好,等宋绘月的屋子里有了趿拉鞋子的动静,便把老茶叶冲泡出来,
鸡蛋在灰堆里发出一声爆响,银霄立刻用火钳将鸡蛋扒拉出来,两只手好似铁手,使劲将灰拍走。
宋绘月眯着眼睛站在门边,打了个哈欠,神情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松弛和自在,懒洋洋地道:“是不是没有水?”
她不必出门去看,干旱已经漂浮到了眼睛里,满目都是黄沙尘土,昨日所见到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几乎都长着同一张脸——和土地一样干枯贫瘠,泛着灰尘,嘴唇干裂,面孔潮红。
银霄把桌子摆到灶边:“这里有溪井,吃喝的水有。”
他将野菜饼、烧鸡蛋、热茶摆放好,又端来一盆水和宋绘月洗漱。
“不用这么多,”宋绘月找来一只粗茶碗,舀出来一碗,“你洗了吗?”
银霄点头。
宋绘月便含着水漱口,用小心翼翼打湿帕子,用力搓了搓脸,呼出一口白气,到灶火边烤暖了双手,才到桌边坐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剥开鸡蛋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