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金玉良言,臣谨记于心。」
陈淳请太子陈贤、晋王陈佑和巡按御史贾瑜上座,然后安排人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干净的衣物和住所,敬安则带着跟过来的两百名东宫侍卫四处布防去了。
陈贤给景文帝写了一封亲笔书信,盖上私人印章,令两名侍卫连同贾瑜和陈淳写的奏折一起快马送回京城,随即带着众人一起去了城外的一处施粥现场。
….
各地府县均筑有仓库,里面存储着或多或少的官粮,一来是给军队充做军粮,二来是在发生天灾人祸,导致颗粒无收时,当地百姓们不至于被大面积饿死。
一场声势浩大的水灾过后,会出现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普遍家徒四壁,能活下去就已经花光了全部的力气,哪里还有余钱和余粮,当土地和房舍被洪水席卷一空,侥幸活下来的百姓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嗷嗷待哺,走投无路的难民,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自救,只能等待官府的救援。
该怎么形容眼前这副景象呢,但凡是个人,看到了应该都会情难自已的潸然泪下,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们呜呜咽咽,扶老携幼,他们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很多人衣不蔽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兵士和衙役的督促下排着长长的队伍,举着各式各样的破碗和陶罐,眼冒绿光的看着棚子里热气腾腾的大锅,在这个时候,连天都是暗沉沉的。
一位年轻的母亲当众脱掉单薄到只能勉强遮羞的上衣,把怀里不停啼哭的婴儿包裹住,丝毫不在意其他人各异的目光,贾瑜快步走上前,将她身后那个手不老实,摸来摸去的中年男子一脚踹出去一丈远,解下厚厚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她跪下来磕头,贾瑜扶住她,又把袄子脱下来,给前面一个小女孩穿上,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男子,厉声斥道:「千刀万剐的畜牲,不配吃粮食,更不配活着!来人,拖下去砍了!把他的狗头挂在城门楼上,再有这样的,全他妈的砍了!」
两个兵士把求饶不止的男子拖到不远处的树下,手起刀落,哀嚎声戛然而止,难民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一脸敬畏的看着眼前这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少年官员,贾瑜看了看年轻母亲干枯的身体,再看看婴儿嘴角的血迹,仰天长叹一声,把她们带到最前面,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对着两万双饥饿的眼睛,声嘶力竭的大喊道:「乡亲们,我是朝廷派来的巡按
御史,大家把我接下来的话往后面传,抱着婴儿的,十五岁以下的,还有五十岁以上的,不用排队了,都到最前面来先喝粥。」
难民们一阵骚动,不多时,符合条件的人纷纷走了出来,彼此搀扶着汇聚到最前面,贾瑜指着年轻母亲,对吴县丞吩咐道:「你现在回去让人把府衙里那几头羊和几十只鸡全杀了,熬成肉汤给她们喝,稀粥生不了奶,没有奶这些婴儿活不长。」
吴县丞为难道:「大人,那些羊和鸡是给太子殿下、晋王殿下还有您吃的,眼下找肉不容易,要是都给她们吃了,您...」
贾瑜揪住他的衣领,沉声道:「我们不吃不会死,她们要是不吃,她们的孩子就会死,别跟本官废话,一个时辰后她们如果喝不上肉汤,本官革了你的职!」
….
陈佑骂道:「你这小芝麻官在啰嗦什么,巡按御史叫你去就去,不够的话把本王的坐骑也宰了!人命要紧,还不快去!」
吴县丞连忙去了,陈淳找来一支快子往粥锅里一插,见没有立住,喝道:「马县尉,你就给灾民喝稀汤?粮食呢!」
「知府大人,您看看,灾民实在是太多了,仓库里的粮食已经快要见底了。」
「不可能,我虽然不在府衙任职,但也知道开封城内的三个仓库全堆满了粮食,足够十万人吃上五年,都哪里去了?」
马县尉惨笑道:「知府大人,下官上午去看了,那里面不都是粮食,十袋里面至少有八袋装的都是沙土和谷壳啊!下官没有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当以死谢罪。」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匕首,朝心口扎去,贾瑜眼疾手快,一脚把匕首踢飞,制止了想要自裁的马县尉,他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下官的妻儿老小全都死了,小女儿到死都没有喝上一口热粥,下官把最后一碗粥给百姓了...」